星辰之下的银杏(11)+番外
他悄悄起身,走到走廊上。
宫瑜瑜背对着他,肩膀绷得紧紧的,手机紧贴耳边。
"好的好的我二十分钟就到。"她挂断电话,双手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瑜瑜?"宋子年轻声唤道。
宫瑜瑜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宋子年从未见过的恐慌:"我妈她突然不认识我爸了,以为他是闯入者现在躲在衣柜里不肯出来"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宋子年没有多想,一把抓起她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可是"宫瑜瑜看了看会议室方向。
"别管那些了。"宋子年坚定地说,拉着她快步走向图书馆出口,"你家地址?"
宫瑜瑜报了一个小区名,离学校大约三站公交。
傍晚的风有些凉,吹乱了她的头发。
宋子年注意到她的嘴唇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恐惧。
公交站台前已经排起了队。
宋子年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宫瑜瑜惨白的脸色,果断地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不,太贵了"宫瑜瑜摇头。
"别管这些。"宋子年拉开车门,几乎是把她塞了进去,然后迅速跟上车,向司机报了地址。
车内空间狭小而封闭,宫瑜瑜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肩包,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
"会没事的。"宋子年轻声说,不确定自己是否该握住她的手。
宫瑜瑜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包,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个老旧但整洁的小区门口。
宫瑜瑜几乎是跳下车,快步走向其中一栋楼。
宋子年匆忙付完车费,小跑着跟上她。
电梯里,宫瑜瑜不停地用鞋尖敲击地面,眼睛死死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终于,电梯停在九楼。她冲出电梯,在902门前停下,手指颤抖着输入密码。
门一开,宋子年就听到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瑜瑜!你终于回来了!她在主卧衣柜里,不肯出来"
说话的中年男子——想必是宫瑜瑜的父亲——看到宋子年时明显愣了一下。
"爸,这是我同学宋子年。"
宫瑜瑜匆匆介绍,一边甩掉鞋子,"妈妈怎么样了?"
"一直说我是陌生人,要报警"宫父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十分钟前才安静下来。"
宫瑜瑜快步走向卧室,宋子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宫父打量了他几眼,突然问:"你就是那个篮球队的?瑜瑜提过你。"
宋子年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宫父似乎没有宋子年父亲那种敌意,只是显得极度疲惫。他示意宋子年进屋:"坐吧,她们可能需要一会儿。"
客厅不大但整洁,沙发上堆着几件叠好的衣服,茶几上散落着药瓶和医学杂志。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满了便利贴,上面写着各种提醒事项:
"周三下午三点吃药"
"煤气记得关"
"瑜瑜放学时间5:30"
宋子年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听到主卧传来宫瑜瑜轻柔的声音:"妈妈,是我,瑜瑜没事了,我们出来好不好?"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低声的啜泣。
宫父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药瓶:"阿尔茨海默症,早期发病才四十八岁。"
他的声音平静,但手在微微发抖,"最近发作越来越频繁了。"
宋子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点头。
他注意到电视柜上摆着一张照片——年轻的宫瑜瑜站在中间,两旁是她的父母。
那时的宫母是个气质优雅的女性,搂着女儿的肩膀,笑容明亮。
与现在躲在衣柜里的女人判若两人。
约莫二十分钟后,卧室门开了。
宫瑜瑜搀扶着一个瘦削的女人走出来。
宫母看起来比照片上老了十岁不止,眼神涣散,头发凌乱,但已经平静下来。
她看到宋子年,畏缩了一下:"这这是谁?"
"我同学,妈妈。"宫瑜瑜耐心解释,"他送我回来的。"
"哦你好。"宫母怯生生地说,然后转向女儿,"瑜瑜,我有点饿了。"
"我去做晚饭。"宫父立刻站起来,"你们聊。"
宫瑜瑜把母亲安顿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示意宋子年跟她到阳台上。
阳台很小,堆着几盆绿植和一个晾衣架。
夜幕已经降临,远处城市的灯光像星辰一样闪烁。
宫瑜瑜靠在栏杆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送我回来。"
"别客气。"宋子年轻声说,"你妈妈经常这样吗?"
宫瑜瑜摇摇头,又点点头:"时好时坏。
上周还不错,能自己做饭、看书今天突然就"她的声音哽住了,"医生说这种波动很正常,但每次我都"
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宋子年犹豫了一下,轻轻把手放在她肩上。
出乎意料的是,宫瑜瑜没有躲开,反而靠向他,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对不起"她闷声说,"就一会儿"
宋子年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肩膀。
宫瑜瑜的身体很轻,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眼泪的咸涩。
"不用道歉。"他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宫瑜瑜没有回应,但宋子年感觉到肩膀处的衣料渐渐湿润。
他们就这样静静站在阳台上,远处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宫父做饭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