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骤然鸦雀无声。
越安静越令延兴帝醒悟,蓬莱殿已经被控制了,他将要被困在这个地方。
“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愣怔片刻,反应过来之前种种只怕是一场骗局,延兴帝猛然扑向立在床边的高振,“谁?到底是谁竟敢这样对待朕?是太子吗?是不是太子?是不是?!”
高振抬手,直接推开延兴帝,叫他从床榻上摔下来,摔在地上。
“太子且在东宫进气多出气少呢。”高振轻蔑瞥着这一生从未如此狼狈趴在地上的延兴帝,冷冷一笑,“陛下便好好在这里待着罢,日后会有人送饭的。”
延兴帝听着高振的话,听见那一句太子在东宫进气多出气少,才真正感觉到大齐似乎要变天了。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大太监的背影不断喊叫,然而没有人在意他的话,甚至在高振迈步出去的一刻,蓬莱殿大门被从外面关上。
“完了……”
延兴帝瘫坐在地上,仿佛被抽走身上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彻底痴怔。
……
卯时将至。
朝中一干大臣如往常身穿官袍、手持朝笏在太极殿外听候上朝。
待到上朝钟鸣,他们陆陆续续入得太极殿,井然有序分列于殿内左右,继续耐心等候皇帝出现。延兴帝上朝向来懒散,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即便皇帝一时没有出现,也无人觉察出太多不对劲。
太极殿的殿门却轰然在他们身后被关上。
沉闷声响传来、殿内光线愈发黯淡,众人齐齐回头望见殿门紧闭,心知大事不妙,俱惊骇不已。
殿外显然是有人在的。
有大臣奔向殿门附近用力拍打殿门要求开门,有人高声诘问怎么回事,有人走向窗户旁边试图开窗,然而回应他们的是一阵窗户飞快从外面被封死的动静,殿内也因此顷刻乱作一团。
宫中生变的同一刻,京城也不太平。
身穿甲胄、手持利器的叛军在天亮前迅速团团围困住朝中大臣们的府宅,不许任何人进出。
得令想要闯出府宅的奴仆惨死叛军刀下,不一时各宅各府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不清楚外面发生什么事,可太子遇刺已有先兆,谁都知道——出大事了。
宫里宫外处处乱糟糟。
太极殿内的大臣们在被困住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等到殿门被重新打开。
殿外已天光大亮。
殿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晨光争先恐后涌入殿内,被困在这里的大臣们反而由于不适应眯了眼。
回过神后,有人动作麻利想要趁机往外面跑,靠近殿门口时直接被两名士兵架着长枪挡回来。那人被迫步步后退,退回殿内,随即一大批手持长枪、腰佩长刀的将士涌进殿内把所有人包围,也使得他们这些大臣被迫聚集在一起。
这些将士出现在太极殿的原因显而易见。
大臣们面面相觑,只因无从窥知此番背后作乱的究竟是什么人。
“沈妃娘娘到——”
大臣们对高振的声音从来不陌生。
但这一刻,听见他为沈妃通传无不感到震惊。
出这么大的事,陛下没有来,陛下身边的高公公来了,且几乎被软禁的沈妃娘娘也来了……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众人懵然中,但见小腹微隆的沈妃娘娘脸色微微发白,被宫人搀扶着缓步而来。
“诸位大人忘了礼数么?还不拜见沈妃娘娘?”
大臣们一时满头雾水,瞧见沈云蕊也未立刻反应过来行礼之事,高振笑得一声,提醒他们。
听见这话,他们反应过来,忙挨挨挤挤与沈云蕊见礼。
步入殿内的沈云蕊双膝发软、双腿打颤。
若不是被人左右搀扶着,她定早便转身逃走。
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沈云蕊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来太极殿。
宫里出事了。
往后这天下将不再由皇帝陛下做主,而那些人需要一个龙椅上的傀儡——她腹中未出生的婴儿。
一想到自己同孩子往后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地,沈云蕊浑身一阵一阵恶寒。
她曾以怀上龙嗣为傲,数月时间,她却因此处境凄凉。
“高公公,不知陛下在何处?眼下乃早朝的时辰,陛下迟迟未至,臣等实在忧心。”有大臣主动发问,而殿内所有朝臣心知肚明,沈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陛下今日恐怕是来不了了。”
高振一笑,亲自扶着沈云蕊步上玉阶,“太子殿下命悬一线,陛下忧思成疾,已然卧床不起。”
“故而,陛下往后皆再不能上朝。”
“传位的诏书一会儿到。”
几句话如平地惊雷,叫一干朝臣们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何谓陛下往后再不能上朝?何谓传位的诏书?
“高公公,此话何意?”先前开口那位大臣连连发问,“陛下昨日尚且身体康健,怎会忽然卧床不起?太子殿下既命悬一线、尚未脱险,陛下又为何要在此时下传位诏书?这实在匪夷所思,无论如何该让我们见陛下一面才是。”
高振撩了下眼皮,笑了笑:“陛下口谕,谁也不见。”
随即将沈云蕊扶至龙椅旁边站定,复慢悠悠与众人道,“沈妃娘娘腹中不是有个马上出生的小皇子吗?”
“高公公慎言!”
那大臣被高振的话震得情绪激动,“稚子何辜,你们这分明是要造反!”
高振笑意不减,眼神异常冷漠。
他抬手,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将这名大臣擒下,大臣惊惧道:“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