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看坐在罗汉床另一侧的太子,见他面上有笑,知他多少故意拿自己打趣,便十分配合,佯作认真思索,继而深以为然颔首:“原来如此。”
林苒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萧照又轻笑一声。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俏生生、活泼泼的可爱面庞,他感受到一种于他而言很难得的轻松自在。
萧照嘴角微弯,略低下头凑近林苒,声音也压低两分。
他说:“沈昭仪是姑母举荐入宫。”
字字句句落在依旧十分配合凑上前去的林苒耳中,令她怔一怔。几息时间,她抬眼,恰好与萧照视线撞在一处,四目相对过后,意识到那句话不是玩笑之言,她不由惊讶,却也愈发不解,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她竟然今日才听说?
沈昭仪是永嘉长公主的人。
一句话便足以让林苒脑中闪过许多念头。
她将这些念头压下去,思忖中问:“这一桩知道的人极少,对吗?”
“姑母想来不希望外人知晓。”萧照轻笑道。
林苒蹙眉,记起桃源寺后山那个奸细,声音低下去:“当初那个突厥人,殿下怀疑是……”
“在查清真相之前所有人都值得怀疑。”萧照见林苒表情越来越凝重,干脆又说,“姑母曾欲在封地修建一座占地千亩的长公主府,后来只修得占地百亩,想来此事令她多有不快。可若是因此去勾结突厥,多少荒谬,况且姑母总归同父皇兄妹情深。”
林苒听明白长公主的不如意少不了太子搅局。
利益冲突……这确实很可能导致长公主与太子的关系剑拔弩张。
而如若沈昭仪其实是长公主的人,那么这些年长公主未必只往皇帝陛下的后宫塞过这一个美人。
这或许是长公主与皇后娘娘之间不对付的另一层原因。
甚至,她们可能积怨已深。
那些恩怨也远远比王溪月入宫要早得多。
王溪月被皇后娘娘养得天真可爱。
若皇后娘娘不提,王溪月不知道这些内情说来也不稀奇,即便知道,牵扯到皇后娘娘,一样不方便对她直言。
林苒想着,深深觉得当真是一大摊子的事情。
不过往后应该怎么对待永嘉长公主和灵秀郡主她心里也有数了。
当下少不得想起另一桩王溪月之前和她提过一嘴的事——太子曾为一位同沈家结仇的姚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又因此遭受训斥。若沈家与长公主有关联,那太子和长公主不亲近也无须意外了。
眼见林苒陷入思索之中,萧照没有再开口,只端起那盏薄荷茶继续品尝。
沉默许久,林苒方出声打破这安静。
“太子殿下为何不早些将这些事情告诉妾身?”她问。
萧照便说:“太子妃不知情,和姑母见面时反应才最真,太子妃有疑虑,孤自不会故意隐瞒。”
林苒轻笑:“那当真是妾身不懂事了。”
萧照斜睨她,也笑,终于按捺不住伸手掐一把她的脸:“孤的太子妃脾气多大,孤哪有胆量故意欺瞒。”
带点儿不正经的话落在林苒耳中,她抬眼,再看一看眼前这张言笑晏晏的俊美面庞,忽然了悟话本上的狐狸精究竟是怎么勾引人的。她心下腹诽,面上镇定拂开萧照的手:“殿下可真真是折煞妾身。”
萧照凝视她,只笑不说话。
林苒兀自慢慢揉着脸颊,半晌瞥一眼窗外天色问:“殿下在承鸾殿用膳么?”
萧照也朝窗外望去,而后点点头。
晌午将至,留下在承鸾殿用膳自然最是便宜。
林苒同样颔首,随即起身出去吩咐春鸢和宜雪午膳的事宜。待折回殿内重新在罗汉床坐下,她端起茶盏饮一口薄荷茶,微笑问:“那殿下今夜宿在承鸾殿么?”
萧照:“……”
合着是在这里等着他。
若宿在承鸾殿,想必太子妃依旧会拒绝与他同床共枕。
罗汉床上辗转难眠的滋味不好受,近日堆积的奏折也须得尽快批阅,他还是歇在书房为好。
“今日大约不得闲。”萧照冠冕堂皇回答道。
林苒笑一笑:“妾身明白了。”
因而用过午膳,萧照便离开承鸾殿。
送走太子的林苒消食过后愉快午后小憩,当天夜里亦一场好梦。
翌日,解开心结的王溪月再一次来东宫。
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永宁公主前来正式拜见林苒这个皇嫂的。
这同样是林苒初次正式和永宁公主萧婵见面。王溪月描述下的永宁公主萧婵知书达礼、深藏若虚且待她十分温柔,今日一见,果真自有一股沉静气质,如风如水,淡淡的却似容得下一切事物。
边关的小娘子们大多爽利活泼。
如王溪月这般性格的或能见到一二,如萧婵这般感觉的则实在稀罕。
其实单单王溪月和萧婵两个人坐在一处,一个话多,一个话少,一动一静之间便自成风景。林苒同她们坐在承鸾殿外小花园阴凉处喝茶吃点心,只觉赏心乐事。
不再对贺礼被抢之事耿耿于怀后,王溪月另外准备一份礼物给林苒。
是一对蝶恋花的白玉玉佩。
萧婵也有见面礼送她,是萧婵自己亲手所绣的一套十二只香囊。这些香囊依据十二月花神绣得不同图样,并且里面塞着依据不同花卉调制成的香料,因而每只香囊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是不同的。这份亲手准备的礼物不可谓不用心。
林苒自己对女红称得上是一窍不通。
对眼前的精巧香囊由衷赞叹,换作她万万没有那个本事能绣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