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若非太子认定苒苒,外孙女绝不会嫁入皇家。
太子向来行事磊落光明,也是因外孙女没有婚约在身方至于此。那时为外孙女相中陈家探花郎,可惜出了点差池,两个人没能在桃源寺顺利相看,便不曾定下。
“要是当初和陈家那……”
话出口,意识到不妥,谢老夫人止住话,“罢了罢了,只愿咱们太子妃往后都平平安安。”
林苒几乎忘记以前的那一点儿事情。
听外祖母提起,反应半晌,才明白“陈家”是指的哪一个陈家。
当初外祖母确曾安排她同探花郎陈云敬相看。想来外祖母是想起往日这些事情,多少遗憾那时他们二人未能成好事,否则她如今也不会须得直面诸般皇家纷争与朝堂明争暗斗,遭遇许多危险。
桃源寺发生的事情她不曾令任何人知晓。
外祖母不知,正因那时去桃源寺,她才会遇见太子,才有其后种种。
不过如今更不必多说。
一旦外祖母知晓她同太子产生纠葛的真正源头,不知会如何的懊悔难过。
“自然会平平安安的呀。”林苒掩下心思,笑吟吟回。晓得外祖母今日也给自己带了礼物,她撒着娇主动提起,将话题转移开来,不再聊关乎太子与皇家之事。
祖孙两个人在荼锦院闲话得一阵,府里已经备下午膳。
她们便又相携着去往膳厅。
东宫自有山珍海味,因而定远侯府准备的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并不奢靡。太子不计较,林苒更不计较,众人在膳厅围着在一起,萧照和林苒皆不摆什么架子,是以即便席间没有任何歌舞助兴,但一顿饭吃下来也称得上其乐融融。
用罢饭天色便不早了。
谢老夫人携外家女眷先行告退,林景与林长洲察言观色后也识趣退下,留萧照与林苒独处。
今日自晨早离开承鸾殿起,萧照便不曾同林苒好好说过两句话。
这会儿见她神采奕奕,不由笑问:“这般安排,不知太子妃可还满意?”
不是太子郑重嘱托谁敢有一丝一毫怠慢?
一切从简也不代表怎么样都没关系。
林苒知道,太子是费了心思的。
“唔……还差点儿什么。”她轻唔一声,一本正经回。
萧照好整以暇:“还差什么?”
“显然是差了妾身陪太子殿下逛一逛这府宅。”林苒忽而冲他展颜一笑,说罢,率先步出廊下。
在这一刻独属于他的明灿笑容映入眼帘,那是满心欢喜的模样。
萧照便几乎下意识也弯唇,跟上林苒的步伐。
定远侯府相比皇家园林,相比皇宫乃至相比东宫实在没有多少特别之处。林苒说带萧照逛一逛亦是托辞,她知道太子不会对定远侯府有多少兴趣,却总归要尽一尽“待客之道”。尽管嫁入东宫有些时日,但于她而言,这才是家。
萧照对定远侯府的景致确实没兴趣。
可傍晚时分与林苒并肩在这府中散步则是别样的意趣。
夕阳余晖洒落天地,鹅卵石小道两侧的花木悄悄被镀上一层橘黄色的光。挂满橙红柿子的柿子树上停留着许多鸟儿,在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里相继惊飞而去。
待随林苒步入定远侯府的小花园,萧照朝远处望一望又扫视两圈近处的风景,确认一件事。
“府里因何种得这么多樱桃树?”
凭着一路闲逛过来的印象,定远侯府随处可见樱桃树。
想来不是随性而为,是有特别原因。
“记得太子妃在东宫时也曾在樱桃树下逗留,甚至为只猫儿爬上树,本以为……原来不是。”萧照想起之前的几桩小事,那时他以为太子妃是想吃樱桃了,特地命陈安送过一筐新鲜樱桃去承鸾殿。
“因为娘亲喜欢。”林苒言简意赅为他解惑。
萧照眉心微拧:“那时太子妃在樱桃树前流连不去,是思念娘亲?”
林苒忍笑,摇摇头,却说:“太子殿下今日说起这一桩事,妾身才明白那时太子殿下为何忽然命陈公公送樱桃。”合着是以为她嘴馋了。
不是睹物思人那便是有其他的因由。
萧照深深看林苒一眼,兀自一笑,她不愿意多提,难道他在这定远侯府里会打听不出来吗?
“倒是让太子妃笑话了。”萧照随意道。
心情不错的林苒却莞尔说:“妾身那时才是忘记告诉太子殿下。”她顿一顿,扭头看着萧照,唇边笑意愈深,“樱桃很甜,我很喜欢。”
樱桃很甜,我很喜欢。
一字一句声声入耳,萧照不争气一颗心怦怦直跳,险些按捺不住心底喷涌而出的那股愉悦之情。他看见落日照在林苒的面庞,晚风抚过她颊边散落的发丝,那样美好的一个小娘子。在这个仿佛稀疏平常的瞬间,他清清楚楚意识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是从哪一刻开始无从探究,但于此一刻,他清晰感知到这样一件事——他是心悦她的。
……
离开小花园,萧照送林苒回荼锦院休息。
他借口有要事与定远侯商议,又暂且从荼锦院出来了。
林苒没有追问是什么事,也没有去多想萧照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有事才陪她回府省亲很说得通。
太子走后,林苒让人准备热水,而后在春鸢宜雪的服侍下避着肩膀的伤沐浴梳洗。从浴间出来,太子未归,她独自坐在窗下发了会儿呆,打过两个哈欠,顺便将等着太子回来的念头打消,正准备先行歇下,太子便从外面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