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驸马的二三事(57)
“前几日已有太医来诊过脉了。没别的,就说气血不足,要补补。”
“既然朱太医这么说,那就是妾身想多了。”赵氏笑笑。
朱太医的医术是出了名的厉害。尤其是在号脉上,整个太医院加起来也没几个人敢说自己能比得过他。
“这次不是朱太医看的。朱太医生病了。是个姓贾的年轻太医来诊的脉。太医令贾济的儿子,想来医术应该也不差的。”冯妙瑜说。
“原来是他。”赵氏点点头,也不多谈这个,把话题转到了今日的赏花宴上。
——
冯妙瑜在仁亲王府中玩了大半日。
世家的这些宴会办来办去,其实都大同小异。赏菊宴,赏月宴,酒船宴……名字起的花里胡哨,但说起来也不过是喝酒吃茶,听曲看戏这些,见多了就觉得无趣得很。
午膳后赵氏邀她一同去后院听戏。
冯妙瑜坐在一堆太太中间,伶人在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一出《南柯梦》,她听着听着,那股困劲就上来了。
难得受邀,冯妙瑜不想显的太不合群。又硬撑着坐了会,等这一出唱罢,才和赵氏打了个招呼,赵氏还要招待其他人分不开身,便叫了两个侍女带冯妙瑜去偏房里歇息。
等冯妙瑜醒来,都已经到申时初了,天边飘浮着一缕淡橘色的云丝。
“姑爷可过来了?”
冯妙瑜一只手扶着侧额,不知道是不是睡过了头的缘故,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点像染了风寒的感觉。
“已经来了许久了,”翠珠扶着冯妙瑜起身整理衣妆,“姑爷先前过来看了您,这会应该在后院陪着亲王殿下下棋。要奴婢叫他过来吗?”
“不用,我过去找他吧。”
“公主。姑爷,关于姑爷我……”翠珠的嘴皮动了动,欲言又止。
“嗯?你说姑爷怎么了?”冯妙瑜抬手调正鬓间的步摇。
姑爷似乎目的不单纯。
翠珠闭上眼睛,但她没有任何能拿的出手的证据。说到底这里面也有很多是她的猜测。况且要解释清楚一切,势必要将她做过的一切和盘托出。犹豫再三,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勇气。
于是她摇摇头,干巴巴地说,“也没什么。奴婢带您去找姑爷。”
——
“是我输了。”
冯重暄看着棋盘思忖许久,轻叹一声,最后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盒。小厮悄无声息的上前添茶,收拾棋盘。
“承让了。殿下棋艺超群,谢某今日只是好运罢了。”谢随说。
“谢大人谦虚了。能赢一盘也许是运气,连赢三盘可就不单单是运气好了。”
冯重暄端起茶杯撇去浮沫,又透过杯口淡淡看着这位侄女婿,试探道:“都说名师出高徒,不知道谢大人这手棋术师从何人?也不知为何,谢大人的棋风总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听闻当年几位皇子里,就数这位仁亲王冯重暄和冯重曜的关系最好,两人皆是才华出众之人,时常一同手谈。果然不假。
“家中的几位长辈。”谢随说。
“哦?是哪家的哪位长辈,你不妨说了名讳出来,搞不好我也认识。”冯重暄眯眼笑笑。
家中长辈?
说起来他如今是冯妙瑜的夫君,冯重曜是他的伯岳,自然也可算家中长辈。
“您当然认识的。就是您想的那位。”谢随转着杯子。
冯重暄沉默了很久,他望着苑子里打理的整齐的花圃,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他挥手示意侍从们退下。
“你和我一个闲散王爷说这个做什么?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我这个人没什么追求,只求安稳度日。谢
大人,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谢随摇摇头,他抬头看着冯重暄,目光清亮,“您逃避得了一时,难道还能避得了一世?棋如其人,以您的才能……您可不像坐以待毙之人。”
如今几位亲王或多或少都在朝中任职,只有仁亲王一人不愿受任何官职,成日老婆孩子热炕头游手好闲。
与其说寄情山水,不理俗世,不如说是不得不收起锋芒避嫌。
毕竟几位亲王里就他和冯重曜最为亲近,又没像献亲王一般,前日才上了折子大夸太子,后日一听冯重明发动宫变,便毫不犹豫倒去了冯重明那头。
“什么坐以待毙的,都说了我不懂这些朝廷上面的事情了。”
“若您当真的什么都不懂,又何必要假冒一个小侍卫的名字,在千里之外安置产业,以留后路?”
谢随轻轻说,身体往前探了探,“当然,我今日说这些并不是威胁殿下,殿下岂是我一个小小九品芝麻官能威胁得了的?我也不是来逼迫殿下即刻就做出抉择的。我只是,想给殿下多提供一条出路。身在局中,有时候不是你我想不想选,而是能不能选。”
“我会考虑的。”冯重暄最后说,“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那便多谢殿下了。”谢随回道。
——
冯妙瑜走到凉亭时,亭子里只有谢随一人静静坐着。
棋盘上黑白两色胶着着,他却没有再看棋盘,只是默默眺望着天空。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下,余晖如血,他灰黑色侧影看上去像一尊饱经岁月风霜的黑石雕像,蒙在红纱之下,肃穆,苍凉中带着无法言明的悲伤。
冯妙瑜就在三步开外看着他的身影,看了很久,直到风有点冷了,她才拢了拢衣裳走上前去。
“我听翠珠说你在和皇叔下棋。皇叔人呢?”
谢随拈了枚黑子递给她,不远处陆陆续续亮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