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姚皇后甚至忍不住想,让他这样吊着一口气活着,到底是孝心,还是惩罚。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而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是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
举行盛大的丧礼后,天子被灵寝被送往帝陵,太子周伯崇在群臣再三的请求下,登临帝位。
是为,建宁元年。
关于年号,内阁择了好几个呈上去,以供新帝挑选。
但新帝挑中这个年号,内阁几位阁老没想到的。当今不到及冠,虽看似温和从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强硬霸道,从不容人违拗。
当时则定年号的时候,伯崇选了一个建字,那剩下就是阁臣们来挑了,有人度量着伯崇的脾性,选了一个武,有人选了了兴,唯独这个宁,虽有人提议,希望天子行事能柔和着些,莫要太过刚硬,但大家并没有想过真的会被新帝选中。
几个阁臣们都觉着,陛下应当更喜欢建武,或者建兴。
可偏偏,陛下就是择了这个宁。
一群人心中猜测频频,却又想,帝王心思终归难测,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着些才是。
可事实上,伯崇在看到第一眼,就决定了选宁。
他不要什么开疆拓土的武帝霸业,也没想过做中兴之主,唯一的念头,就是和莺时在一起,快活安宁的过完这一世——
倒不是那些他都不想要,而是都排在这个目标之后。
若能如愿,生而在世,便是拼一拼又何妨。
承德十六年,承德帝驾崩,太子继位,是为建宁帝。奉先皇继后要皇后为太后,其余诸嫔妃各自加封——
但在这之前,还有好些皇子都被卷进大皇子谋逆之乱,被一一褫夺王爵,宫中妃母难免被连累。
皇城内外,遭到了一场大清洗。
内阁诸位阁老一时间焦头烂额,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新帝不会立即动手,而是等帝位稳定后,才会清算,可谁都看错了这位新帝。
所以为什么要选建宁啊,这样的脾性,很难让人觉得,之后的日子可以安宁。
……
历经半年,这场乱子才总算停下,然而,这场动乱引发的余韵,还远没有结束。
甚至,才刚刚开始。
但不论如何,皇城内外,都初步得到了安宁。
不过,人心思动,一安静,有想生出些事来。
比如,劝新帝纳妃。
规矩是用来束缚普通人,皇帝是不用的,寻常人家守孝三年,而皇帝守孝,则是以月代年,三月就好。
如今,先帝已经去了半年,怎么算,也够了。
“母亲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慈安宫中,姚皇后无奈的说。
先太后尚在,至今仍不能动,整日只能瘫在床上,新帝无视,那处宫殿便渐渐好似冷宫一样,姚皇后便移居到了慈安宫,之前一个个备受先帝宠爱的妃嫔们,如今也离了原本宽敞奢华的宫舍,几个人挤在一个宫殿之中。
再无曾经的尊贵。
现在的处境自然不必当初,姚皇后也曾失落,但左右,还活着,所以她只能好好的活。
前几日姚家递了帖子来,今日进宫拜见,她便早早准备好等着了,谁知自家亲娘进宫,竟然说起了新帝纳妃的事情。
“我也不想说,左右,咱们家,或者亲眷家,也没合适的。可没法子,你爹的故交们都惦记着,一个两个登门拜访,话里话外让来探探口风,你爹便让我来问问。”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你是不知道,咱们家现在多热闹。”
姚家主母无奈的笑着说,很有些为难。
“母亲跟我说,我又能做什么。”姚皇后无奈。
“新帝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在他心里,从不是个能被旁人影响摆布的。”
“我与他的关系只是寻常,能得现在的安稳,心中已经很满意的,哪里敢再说这些。”姚皇后直接拒绝。
“母亲,女儿知你们为难,但这件事,着实不成,”
姚皇后知道,自家母亲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是有些念想的,自家的确没有合适的,可亲眷家,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自己成了继后之后,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倒是养大了她的心。
姚皇后所说的这些,姚家瞩目何尝不知,这只是人心总是如此,不试一试,总不肯死心。
闻言,她虽有些不满意,但也不想惹的姚皇后不高兴,便就笑着揭过了这件事,说起了别的。
母子两人心思各异,聊了一会儿之后,姚家主母告退离开。
宫殿之中,姚皇后叹了口气。
时隔多日,想起那位新帝,她还是不由的心中惊悸。
另一边,伯崇虽登基,却没急着入主乾清宫,而是让人将里外修葺了一番。
为此,朝野隐约有人议论。
乾清宫意义非凡,乃天子居所,历朝历代的天子在继位之后,为了孝之一道,也会小心保留好皇父遗留的痕迹,纵使有不满,也都是小心找好了理由,才修改的。可当今……
虽然都知道先帝与当今不睦,可孝字大过天,新帝如此,终归是有些不妥的。
有人参奏,有人议论,但最后统统都被伯崇压下。
他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被朝臣左右的。
什么史书记载,后代名声,伯崇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当下,只在意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