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116)
“谢家的动静,近来日益频繁,若谢家主当年那个遗落在外的嫡子真的寻回,你待如何?当真就将多年基业拱手让人?!”
谢衡玉闻言,却慢慢平静下来,他望着唐呈,目光宁静而落寞:“白马盟中感念我的世家子弟,除了你与沈岑,还有几人?”
唐呈怔怔语塞,许久才道:“那是……那是谢家雷霆手段,他们不得不低头罢了。”
谢衡玉颔首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大难临头,无利可图,自然做鸟兽散。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无错,你们……”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沈岑接管公仪家也没有不好,各有各的路。”
唐呈皱眉:“谢衡玉,你当真甘心?”
谢衡玉久久望着他——是啊,甘心吗?真的甘心吗?
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都会对自己反复追问的话,如今从往日最亲密的友人口中道出——他以为自己早就平复了,却原来还是没有。
仿佛又回到流言甚嚣尘上的那一日,白马盟的众人纵然不曾外露,但早就知道谢家已有了那“死而复生”的嫡子的下落。他们没那么容易相信死而复生之说,却不得不忌惮白马盟少主之位旁落,惹出天翻地覆的变化来。
最初,他们来到白马盟,无非是贪图机甲术所带来的利益,后来渐渐受到谢衡玉感染,将此地当做一处可远离世家风云诡谲,安心修习之地。
但是,若真要他们在这“真假少爷”之间站队,却少有人敢踏出这一步。
毕竟离了白马盟,他们代表的便不再是自己,而是一整个家族。
千头万绪而起,清净地也不清净。
终于有一日,从未涉足过白马盟的谢家家主谢渭,带着一队侍从工匠,浩浩荡荡地走入了白马盟。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一脸父亲的威严与慈爱,在谢衡玉的引领下走遍了白马盟的每一处,随意嘱咐着手下,将本就足够整洁舒适的屋舍,改建得越发精致典雅。
那做派,与宠爱儿子的慈父没什么两样。可落在白马盟的众人眼里,却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意味了。
——谢渭的到来,代表着谢家终于要插手白马盟之事。
当然也代表着,这些宗门子弟,将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得不选边而站。
一边是谢家,一边是谢衡玉。
一边是修仙界六大世家之首,独霸一方的庞然巨物;一边,是曾经冉冉升起,此刻又被弃之一旁的“假少爷”。
该怎么选,一目了然。
于是,念着情分的,悄然无声的离开;见风使舵的,借机向谢家投了诚。
到底是,树倒猢狲散。
谢衡玉知道,若他再回去,人不是那群人,心也不是那颗心了。
甘不甘心的,当真重要吗?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曾经那为数不多的心气,早也尽散在天都的风里了。
第61章 池倾不爽谢衡瑾很久了。
唐呈脾气其实不好,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因此最初才能与那个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字的少年谢衡玉相识相交。
之前见谢衡玉为了池倾冲他发火,唐呈心中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如今见谢衡玉沉默下来,他便又感到了那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
唐呈望着好友,重重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席上,将手边那枚银叶子递给池倾。
池倾伸手接过,道:“这梧桐岛的信物,我如今也有一片。”
唐呈摇头:“我的这枚,不是给圣主的,是给容之的。”
谢衡玉回望过来,目光落在池倾掌中的银叶子上:“所以说,一件信物,只能进一个人吗?”
唐呈道:“不错,所以你们此行也不用带什么侍从,只管两个人进入梧桐岛便罢。”
池倾问:“梧桐岛中究竟住了什么人?他在世间仿佛名声不显,可这做派……却颇为神秘孤高。”
“神秘孤高么?这么说……倒是没错的。”唐呈思索了一下,“梧桐岛中有一处银叶谷,其谷主是个通晓世间万事的高人。之所以名声不显,是因为他从不接受外人的拜访,只会在算得某人受困自苦之时,才会派人送出这枚信物,邀人去岛上解惑。”
池倾喝着茶,听他说完这些,轻轻“咦”了一声:“唐公子似乎对着银叶谷谷主……评价颇高?”
唐呈倒也没有隐瞒,坦然道:“我确实心有困惑,问了他,他算准了,我得以宽慰些许,自然不会说他不好。”
谢衡玉道:“你问了他什么?”
唐呈似早就料到他这一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他:“我问他,若白马盟就此崩散,我去妖族找你回来,可能挽大厦将倾?”
谢衡玉眉间一蹙,想说什么,却仍是将话压回舌根,不敢问,也不敢听那答案。
池倾看了看他的神情,不咸不淡地道:“哦,原来是个算命的。”
唐呈也不争辩:“就是个算命的。可他若算不准,就是个江湖骗子;若算准了,就是执棋之人。”
池倾若有所思:“所以他算准了吗? ”
唐呈的目光在池倾与谢衡玉脸上荡了个来回:“容之在妖族待了这么些日子,半点音讯也无,我既不去寻他,自然是心如死灰,或是随遇而安了。”
池倾挑了挑眉,忆起唐呈不久前对着自己慷慨陈词的样子,着实不觉得这人哪里“心如死灰”了。
谢衡玉也有些语塞:“你幼时被送去道院待了六七年,不是说从不信推演占卜之术么?”
唐呈朝他扬起一个欠扁的笑:“我如今既然信他,他便自有令我相信的资本。不过……方才确实是我太心急,担心你龙困浅滩、壮志难酬,言辞便激烈了些。可现在想想,倒也不重要……你如今流连忘返,但必不会在妖族待一辈子。总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