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293)
池倾抬手重重抹去脸上的泪水,瞪大了眼睛,一遍遍默念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边快步前行,一边深深吸气。谢家种植的花木皆有灵气,随着池倾的调息纷纷涌入她的身体,可她却仿佛接纳不了那些好意,四肢冷得厉害。
一阵风过,草木摇曳,沙沙作响,她过了桥又转了弯,急切的步子忽然骤停,下一瞬,她落入了一个沉稳踏实的怀抱中。
“倾倾。”
谢衡玉从天而降似的,自那黑漆漆的拐角处突然出现,她撞他个满怀,一息的诧异后,她用力攥住了他的锦袍。
池倾深深呼吸着他身上宁静的气息,四肢稍有几分回温,大脑恢复理智,识海重新开始运作。
“你放心,你别怕。”这是她得知了一切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谢衡玉低下头,黑暗中,心上人的眼睛如同明亮的星月,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眸微弯,似扬起一抹笑意:“你是我的夫君,妖族七州皆是你的后盾,魔族如何?若敢伤你毫分,我还有……”
她顿了顿,本想说自己那扎根十方海,拿捏着龙族一脉最后战力的本体,关键时刻或也能成为压倒性的一枚棋子。
只是这是毕竟是妖族机密,烁炎那边未必没有计划,她抿起唇,终究抑制住了脱口而出的话头。
谢衡玉却仿佛没有察觉,笑起来,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叹道:“倾倾啊……”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拥抱着,平复着胸腔中急促的心跳。良久,谢衡玉扣住她的手,若无其事散步一般牵着她往院内走。
“怎么回来得这样急?夜深露重,该等我去接你。”他捏着她微凉的指尖,口中絮絮叨叨讲些琐碎的小事。
池倾听出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一边走,一边怔怔地应着。
两人一问一答地回了房,夜深得很,早是安寝的时刻,床榻铺得松软,甚至熏了安神的暖香。池倾近来嗜睡得很,如今瞧见那床榻,却连坐都坐不下来。
谢衡玉见她这样,无奈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拉她到榻边坐下,低声道:“倾倾,你并不用为我担心。既然谢衡瑾可以用心经抑制心魔,我修行清光剑多年,难道逊色于他?”
池倾静静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再者,从前……你尚在闭关的那几年。我心魔更重,却也不曾暴动。如今你既已重新回到我身边,自然会越来越好的。”谢衡玉将她的双手合于掌中,又捏了捏,低声似在哄她,“倾倾,相信我吧,别这样担心。”
池倾垂下眼,继续沉默着,仍是摇头。
谢衡玉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池倾道:“你的另一个……人格,你让他同我讲话。”
谢衡玉动作一僵,霎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池倾反握住他的手:“许久没有见他了……他是已经不在了吗?”
谢衡玉怔忪道:“他,他……于你不利。”
“他并没有。”池倾打断了他的话,动作用力几分,“他从不曾伤害过我。”
“倾倾!”谢衡玉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被触到什么难以忍受的禁地,“他只是我……从前见不到你,想不开才……他与心魔无关,如今也……”
“当真无关吗?”池倾抬起头,盯着谢衡玉,眼眶却隐隐有些泪意,“谢衡玉,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东西吗?他,不也是你吗?”
谢衡玉脸上似闪过一丝不堪,在她逼视的目光里几乎有些躲闪:“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那个人格也好,心魔也罢,它们都会被压制,不会出来……”
池倾眨了眨眼,心底似有某种情绪在瞬间抽离。奇异的是……谢衡玉如此回避的模样,竟然也在她的预想之中。
她忽然笑了一声,又沉默了几息,才终于开口,那冷静陈述的字字句句近乎残忍:“谢衡玉,你想带着你的心魔与我成亲,你想我们成婚之后,日日夜夜,都靠那一段心经抑制着你的心魔而活?”
池倾捧住他的脸,凑近他,近到他视线难以躲避的地步,她盯着他的眼睛,她花了很大的心思,重新养回来的那双眼睛,心里抽痛,语气却冷静:“你的心魔……有没有被化解的可能?”
谢衡玉怔怔盯着她,那双明亮的星眸倒映出甚至令他自己惭怍而不齿的面容。相识多年,她知道如何用自己刺痛他的软肋,更何况在那双眼睛里,他从来无处遁形。
他摇了头。
池倾沉了一口气,心中最坏的揣测被证实,她松开他,靠着床榻将自己团成小小一团。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划过,她心中无数的疑问,最后却只化为一句:“谢衡玉,人活百年而死,修道者修长生。”
“你修行至今……还能活多久?”
第155章 配得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或……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中仿佛落了场无声的夜雪。
谢衡玉望着窝在榻上蜷成一团的池倾,她抱膝而坐,将脸颊轻轻挨在膝上,侧着头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谢衡玉失明了太久,双目恢复之后,对细节的观察便更加仔细,他盯着她微颤的睫毛,从那簌簌的遮挡下瞧见她深藏的不安。
他凑身靠近她,带
着几分惴惴的犹疑:“倾倾,我想……再陪你百年。”
他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发上,很温柔的动作,却让她生出莫名的无力感。她闻言顿住,许久方直起身,扬起的视线在转瞬间截住了谢衡玉柔软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