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甘做替身(51)
公仪汾神情一僵,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出幺蛾子,上下打量谢衡玉,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不屑:“你?你又是何人?”
池倾低低咳嗽着,轻声道:“公仪家主有所不知,花别塔中,从前除阮鸢外,我最信任他,只是他身份隐秘,不便示人罢了。”
公仪汾哪里料到此处,想起池倾风流在外的名声,神情微妙地在他们之间扫了个来回,不由挑眉:“既圣主贵体有恙,不如在公仪家小住几日休整?公仪家这厢也与这位公子互相交个底,等圣主身体康复,再行详谈。”
此话正中下怀,池倾含笑点头:“甚好。”
话音落定,周围便有几位侍从自阴影里安静上前,其中两人架着仍然兀自落泪的阮鸢押送离开,另外几人态度格外恭敬地向池倾行了个礼,引导她往客居之处而去。
池倾从善如流,跟着他们离开古堡越走越远。
客居之处进山之后还要上山,似全然远离内门村落,可又完全被山寨包围。侍从们直至走进一处寂寥庄严的林园才停下脚步。池倾打眼望去,见那入口两旁赫然是两尊巨大的蛇尾人身像,往里是长长的林道,周围榕树根茎虬髯,仿佛能将大地尽数吸干,再有些垂须甚至将树干旁的小尊石像也全然遮蔽,显出磅礴到诡谲的生命力。
雨林湿热阴暗,与干旱少雨的戈壁截然不同。虽原先的“水土不服”只是托词,但池倾站在林间,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适的难受。
像是……有阴冷的蛇类攀上后颈的触觉。
公仪家给她安排的住所在林园最里处,与古堡相似的建筑,也是巨大的黑岩所建,不像是客居之处,倒像是个森然古庙。
池倾什么都没有说,脸上挂着客气疏离的笑,目送公仪家的侍从离去后,才抬步进了内室。
她挨着一张小案坐下,从储物链中取出茶具,用晒干的灵花泡了一壶茶,慢悠悠地喝了两杯之后,忽然起身,朝窗外洒了半杯茶出去。
花茶溅落到窗外的杂草上,叶片不堪重负地弯了弯,随即,池倾耳畔通感一般,传来了杂草的惊呼。
“啊呀呀呀呀!好烫呜呜呜,烫死我了……”
“什么缺德女人,茶叶水是能随便倒在这里的吗?!我要被烫焦了啊啊啊啊!”
“等等……不过你们没有感觉到吗?这茶水好好喝!里面的灵气好浓郁!”
“真的吗?我的根都被烫坏了,谁知道它好不好喝?”
“别矫情!你再尝尝!”“真的诶……”
池倾耐心地听了一会儿,状若无事地吹了吹手中的茶水,又倒了一杯下去。
耳边很快没有那种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了,只有杂草喝水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池倾弯了弯眼睛,泡茶、吹茶、倒水,不厌其烦地浇了三四杯下去。
“嗝——”离池倾最近的一株杂草打了个巨响的嗝。
池倾轻轻笑起来,声音温柔:“喝饱了啊。”
“嗝——啊?!!!”杂草猛地把第二个长长的嗝咽回了肚子,整棵草都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池倾微笑:“饱了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杂草随风摇了摇身子,开始装死。
池倾笑着将窗户推开到最大,翻身而出,精美的绣花鞋踩在杂草上,狠狠碾了两下。
“嗷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池倾歪了歪头:“痛了的话,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杂草忍气吞声,委屈巴巴:“你、你先说是什么问题……我们做小草的,也是有尊严的,如果你要问什么隐私……”
池倾无语地闭了闭眼,干脆利落:“你们认识公仪襄吧?”
小草瞬间噤声,许久之后才道:“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池倾脚上又要用力,小草连忙嗷叫出声:“真的!要是我说错了话,会被公仪家的大阵烧死!而且家主立刻就会知道你在试图套取信息!”
池倾眉头狠狠一拧:“大阵?”
却在此时,身后房门被轻轻叩响,谢衡玉清润的嗓音传来:“倾倾。”
池倾立刻道:“进。”
谢衡玉走入内室,温柔的目光落在池倾脸上,一瞬间有些惊讶,走到窗前朝她望去:“这是……在做什么?”
池倾用鞋头踢了踢小草,随口道:“在严刑逼供。”
谢衡玉眉毛一挑,似明白了什么:“我可以旁听吗?”
池倾朝桌上的残茶点了点头:“把那个喝了。”
谢衡玉依言照做,很快便听到池倾脚下又细又尖的惊叫——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戈壁州的花妖!你个
暴君!呜呜呜呜虐待同类啊呜呜呜呜。”
池倾笑着碾了几下:“谁说我是花妖?谁又和你是同类?”
小草哭道:“你踩死我吧!你踩死我,我明年还能长!可要是我说错了话,宗门大阵一开,我和我的家人就彻底灰飞烟灭啦!”
池倾转头望向谢衡玉,语气有些无奈:“听明白了吗?就是这样……”
谢衡玉点头:“宗门大阵是各个门派特有的护山阵法,圣主从见到公仪家的雨林山谷之时起,便已经踏入了阵中,因此公仪汾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招待我们住下。”
池倾冷笑:“既然来了,必不能受制于人,该查清楚的,我一定查得明明白白。”
谢衡玉垂眼,片刻之后在池倾掌心一笔一画地写下了几个字。
——阮鸢,假?
池倾一怔,对谢衡玉这敏锐的观察力有些惊讶。她抬手在他额前轻轻一点,刹那,一缕复杂的花香钻入谢衡玉识海。随即,他听到她肯定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就像是那日在暖池阁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