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死(66)
碎裂的砂石迷眼,应去劫抬袖一挡,自己所占的位置当即被一块重物再次砸穿。
剧烈的震荡中,眼前巨柱上的符文似在流动,仿佛活过来一般。
直觉告诉他不可以靠近巨柱。
利箭破空,他在空中转动身形,躲避掉一波攻击。
环着他的煞气似被激怒,又分裂出一股,直冲巨柱开窗处呼啸而去。
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果断放弃攻击,拽回从霜,极快地合上了窗。
应去劫的身体呈直线坠落,冷冽而狂躁的风刮得他耳侧生疼。
他这才对这寒冰湖的深度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
是掉落水面,稍有不慎都能粉身碎骨的程度。
应去劫凝息运气,借力落石,在空中快速调整好姿势,以求减小伤害。
寒潭幽幽。
落水却没有如愿而至。
以贺卿生为中心,一道屏障似乎被什么力量强硬破开。
整个空间上下颠倒,湖水倒灌,被彻彻底底翻转过来。
四周景象像是被揉碎嚼烂,彻底扭曲变形。
应去劫只觉一股吸力强硬地将他向前拽去,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猝不及防地,他摔在一块草地上。
清脆的一声咔嚓。
应去劫嘴角一抽,他腿断了。
手下草坪湿润柔软,他诧异抬眼,入眼的不再是华美诡谲的地下宫殿,而是——一处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
“哎呦!”
严行一夸张地嗷了一嗓子,刚从冰水里出来的衣衫黏作一团,整个人瘫在稻田里,像是什么索命水鬼。
“皇天!我的水稻苗苗!我倒要看
看是哪家的小兔崽子找揍!”
远远传来一个大爷饱含怒意的骂声。
稻田下,不知道什么东西戳了戳严行一的背,他一下弹了起来,拔腿就跑。
“妈呀!什么玩意。”
贺卿生沉默,她刚刚落下时托了严行一一下,算她心善。
她黑着脸将自己的小木偶从淤泥中拔了出来。
等老大爷追不到严行一气得转身后,她才洗了洗衣袖,爬上田耕。
入眼远处青山绵延,近处水稻田里禾苗嫩绿。清澈的山泉水从山涧叮咚跃下,在山脚下分成两道小河,一条灌溉农田,一条在镇子前蜿蜒而过。
白墙黛瓦的小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安然祥和。
只是这结构,这景色,似曾相识啊。
贺卿生飘了起来,视线一开阔,她顿时明白了这熟悉感来源。
这里,分明就是即墨镇!
方才在寒冰湖中心圆台,她被一道护法大阵缠住。
阵法对普通凡人不起效,对修士来说,破解之法又太过轻而易举。
恐怕施术者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触动阵法的人搞进这处幻境。
无论是天香楼,还是暗道,煞气在外一直处于一种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兴奋状态,是因为它能察觉到外面邪物鬼祟的气息。
眼下幻境平和安稳,贺卿生望着自己身边蔫头耷脑的煞气,默了一瞬。
什么鬼性子。
贺卿生伸手捻起一缕煞气,湖水倒灌时,她似乎看到应去劫也在急速掉落。
她垂下眼睑,晃了晃手中煞气。
“起来干活。”
黑红色的煞气指了指严行一逃跑的路线,左右摇摆三下,然后在她手中化成一滩液体。
那意思很明显,不找。
贺卿生皱眉:“谁说要找严行一了,给我看看找应医师在哪?”
瘫成液体的煞气一下支棱起来,首端弯起,像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出息。”贺卿生弹了一下问号,语气不悦,“找到他还能缺你邪物?”
煞气就着贺卿生的力道蹭了一口她的指尖,随即分成千丝万缕细线消失在四方。
贺卿生垂下手,极目远眺,神色平静。
凭着记忆,她甚至可以在虚空中推演出木妖明树同旱魃身陨的位置。
木妖死前种种,历历在目。
邪物嗜主。
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
贺卿生不知道这煞气究竟是否属于她本身,但是无疑,它邪性得出奇。
她不过是神魂不稳一瞬,也能被它忤逆。
若是心性不定的时间再久一点,会怎么样。
贺卿生闭了闭眼,这意味着她以后无论在什么幻境中,都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
绝对理智,纵使怨恨,纵使欢愉。
她压下心中暴戾的控制欲,把玩着水生木的珠子,抬脚往煞气指引的方向走去。
同严行一逃跑的方向竟然一致。
——
人间三月,桃林春盛。
青绿衣袖翻飞,卷起花瓣落雨。穿行其中,贺卿生心情稍微好了些许。
待会儿见了面,她高低得说句“应医师还真是闲情雅致。”
梁王不知所踪,她和严行一栽稻田里,整得一身泥泞。
应去劫倒是挑了个花海落雨的好地方。
挑了个好地方的应去劫,此时正坐在地上装雕像。
一动不动,落了一头桃花也懒得管。
因为腿断了的缘故,他挪不了地,好在身上的丹药尚在,只能先简易地服用了些丹药。
不过伤筋动骨,再灵丹妙药,总归需要等一段缓和时间。
他望着手上缩小了的红镯,心情郁闷。
方才一缕煞气寻来,他便知道贺卿生很快会找过来。
但他此时……
“哈哈哈应医师,别害羞啊。”
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惊起桃林飞鸟扑簌簌往深山挥翅。
贺卿生找到应去劫时,桃花落了他满身,青绿衣衫下,是个点儿大的小孩,水灵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