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也算亡夫遗产吗(25)
这处洼地位处北域,白日温暖,入夜后风骤然变强,还是有些凉意。
大风呜呜地吹过森林,吹得树的枝丫彼此碰撞,白日静谧的茂林,在夜里活过来似得,喧嚣吵闹,让来到陌生之地,以为自己无法入睡的徐宴芝生出了睡意。
很久以前,她每晚就是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睡的。
徐宴芝与睡意斗争了一会儿,最终败给了身体久违的本能,慢慢陷入了混沌之中。
屋外有风声、树声、灵兽低低的呼吸声。
许久以前,她会怀抱着沉甸甸的活物,蜷缩在背风处,耳中听着这样的声音,从不沉睡,随时准备着起身。
慢慢的,她好似又回到了从前,胸口原本极轻的东西变得沉重,它的呼吸声震耳欲聋,它抬起头,一张脸融化在浓雾里,只有两点绿光闪烁。
它抬手搂住了徐宴芝的脖子,委屈问道:“那时候,为什么……”
为什么……
久违的失重感袭来,徐宴芝又将被炙热的恶意吞噬,她在噩梦中窒息,可她背脊上的伤好了一些,疼痛不足以将他唤醒。
她将要被拉入永远的黑暗里,她将要被‘它’吃掉了。
徐宴芝挣扎起来。
她陷在梦里,床头的灯被她扫落,叮叮当当的声音,淹没在外头山呼海啸一般的风声里。
但即使再细微的声音,也被人听在耳里。
窗户被从外头推开,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来到了徐宴芝床前,他背着手,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仔细地看着她紧皱的眉头。
看了一会儿,他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徐宴芝眉间。
噩梦中,徐宴芝的身体忽然脱离了‘它’的桎梏,她猛地睁开了眼,像获救的溺水者,不分由说地缠绕住将她救起的浮木。
她大口地喘息着,紧紧将自己捆在顾青峥的胸前。
此时她既像一株藤蔓,又像一张拉满的弓,汗水慢慢从她身上浸出,徐宴芝湿漉漉地纠缠住身前人。
顾青峥瞳仁骤然一缩,霎那间,好似天地间都是徐宴芝身上温热的气息,他被这暖香所包裹,下意识地伸手去揽她的背。
他的触碰,让她瑟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喘息。
更热更湿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间隐隐的筋脉上,顾青峥喉头滚动,低头问道:“你受伤了?”
他的声音让徐宴芝如梦初醒。
她放开了一只手,让自己落在床上,把脸埋进凌乱的被褥里。她的长发散落开,占了好大的地方,几乎把她埋在了里头,只露出一节白瓷一样的脖子。
徐宴芝失神地蜷缩起来,口中喃喃道:“仙法反噬后的一点小伤,又噩梦罢了。”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恰巧落在她的脖颈上,映得她的皮肉莹白如雪,又纤细得可怕,仿佛只要轻轻一握,便能折断它,夺走这个琢磨不透的女人的性命。
顾青峥的视线锁在那一处月光上,黑沉沉的瞳仁轻轻颤动着,过了许久,他才移开了视线,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在窗外。”
他说着,如来时一般,离开了徐宴芝的床前。
徐宴芝半阖着眼,昏昏沉沉之中,她看到窗外那背影一动不动,从月落到日升。
第12章 第十二章较劲什么
距离新临渊城还有一个白日的路程,飞虎们极速行驶,莫约能在天黑前赶到。
昨夜红月不曾升起,那么今夜出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一些,徐宴芝他们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新临渊城中有许多仙人坐镇,又有护城大阵,在建造之处,便考虑到了双月当空时的凶险。
驾车的小弟子口中不时呼喝着,飞虎们今晨饱食了灵石,此时双目赤红,嘴边有白色涎水飞向身后,它们速度极快,掀起极大的气流,让后头镶有稳定灵器的车身也左右摇摆起来。
车队离开洼地时外头还是一片绿意,走了不一会儿又上了冰原,行到中午,天气暖了起来,冰原融化,变做一望无际的泥潭沼泽。
徐宴芝直挺挺地坐着,不教背脊挨着座椅,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从缝隙中朝外看去。
越往东走,灵力越稀薄。
自从他们来到了沼泽,徐宴芝便明显地察觉到了灵力浓度、周遭环境的变化——沼泽中不时从泥潭中生出巨大的水泡,砰得一声,带着烂泥一块儿,炸开在空中。
第一次见时,徐宴芝惊得睁大了眼,还以为将要有什么怪物破土而出,见得多了,才发现似乎是虚惊一场。
但顾青峥却不这样认为。
车队甫一进入沼泽,他便抽出了本命长剑,与弟子们一块儿上到了车顶,凝神注视着这些不时出现的水泡。
“是很麻烦的灵兽,成群结队出没,把帘放下,最好不要招惹它们,不要被他们看见。”
他神色冷峻地对徐宴芝说道。
此行他说了算,徐宴芝当然懂得轻重,惴惴应了,只是过了莫约半个时辰,她嗅着四溢的泥土腥味,心头发痒。
其余人都在车上,那样明显也无事,她不过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或许也无事?
徐宴芝小心地凑上前,透过那道缝隙看着外头的模样。
沼泽中一湾一湾的水泡反射着金色的阳光,竖着烙在她瞳仁中,像只猫儿模样。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徐宴芝不自禁地靠近了窗,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但——
飞虎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徐宴芝面前的帘子随着车身晃动,唰地敞开来。
她的脸全部出现在窗后。
一个泥潭猛地炸开,漫天烂泥还未落下,浑身发着金光的灵兽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徐宴芝面上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