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一件件事,则证明他的能力。
其他的不说,单他写的几本关于肥料的书,就已经被更多人效仿,这种细致的农书,可以让大部分人都读懂。
从安丘到沾桥。
一件件事,都证明他的能力。
到今日州试放榜,更是一鸣惊人。
十个人上榜啊!
他们县学的本事太大了吧。
那县学择优录取是一个原因,其教学方法,肯定与众不同。
安丘县夫子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纪大人来之前说了,若有人问他,那便如实讲便是。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但也有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夫子认真道,“做学生的不能死读书,还要参与劳动跟实践。”
倘若是孩童,正在打基础的年纪就罢了。
但若十八九,二十多了,那就不能一味只读书。
得知这些学生,一边读书,一边下地干活时,州城读书人都震惊了。
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以做体力劳动!
有辱斯文!
再听说,州案首林元志还伺候了一年的棉花地,立刻冷笑:“怪不得维护棉花,原来就是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众人看过去,说话的人正是州城衙门礼司的人,也就是周大人手下。
方才就是他带着林元志进的贡院。
这个人眼神都带着轻蔑,没说出来的是,纪楚一个种田的出身,也就会摆弄这些东西。
怪不得手底下的学生也这样。
作为当地父母官,从县学出身的读书人,自然而然是纪楚“学生”。
上梁不正下梁果然歪。
外面因此吵得更厉害,甚至盖过贡院放榜的消息。
棉花之争,也算彻底拉响。
这新玩意,到底好不好啊?
一个东西有争议,就代表了它的价值。
而且不管他们怎么争,该用的人还是会用。
比如州城许多底层百姓。
老爷太太们冬日不怕冷,他们是怕的。
押车的卖货的当伙计的冬日还要送信的,心里已然有了倾向。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会是什么价格。
听说一亩地产量还不到一百斤时,不少人都觉得可能用不起。
竟然又有人隐隐觉得,要不然他们别争论了,如果更多人觉得棉花好,那价格岂不是还会往上涨。
特别是茶馆的伙计,拉拉身边人道:“别争了,回头咱们偷偷买两斤回来作衣裳穿,反正咱们不怕丢面子。”
“也是,如果说服他们,价格会更贵吧。”
外面吵得昏天暗地,安丘县众人则担心林元志的情况。
夫子强行安慰大家也安慰自己:“没事的,咱们纪大人跟周大人认识,应该不会太为难志哥儿。”
话是这样讲,但林元志从贡院出来时,夫子一马当先拉着他道:“没事吧?周大人说什么了,功名呢?”
“你不会吵赢了吧?”
林元志还有呆。
这怎么说呢。
你以为对方是要跟你辩论,但人家房门一关就说,不用吵,咱们是一派的。
那为什么要假装讨厌棉花?
林元志脱口而出,周大人欲哭无泪。
还不是因为你们纪大人!
说棉花产量太少了!
有钱人一出手,价格必然飞涨。
什么若有钱人用棉花,那一个人用的,就抵得过穷人一家子用的。
富人一人使用,必然被褥几条,棉被几条,那棉衣只多不少。
前前后后,要用掉二十多斤棉花,不过是作为貂绒狐皮的替代而已。
但二十多斤棉花,足够做十五条棉衣,够十五个人穿的。
穷人晚上做被子用,白日穿出门,岂不是更好。
周大人说着说着,自己都道:“所以你们纪大人不想让富贵人家用,就让本官诋毁棉花。”
原来是这样!
林元志更傻眼了。
纪大人深谋远虑,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就算了,还在这添乱,他真该死啊。
作为贫苦人家出身的林元志,若不是有县学免费读书,根本不可能成为州案首。
林元志反应过来,朝周大人深鞠一躬:“周大人大义,竟然承担如此恶名。”
其他时候就算了,但这会,周大人十分享受这个礼。
因为他真的很委屈啊!
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黎民考虑,他早就把私底下写的棉花诗句拿出来了。
给许知州看吧,许知州太忙,那还是他上司,也不好经常过去。
正好林元志在这,见他文采也不错,干脆拿出自己的《咏棉》,以及关于棉花的画作,让这学生欣赏欣赏。
京城有名的诗画周家出来的人,这两项定然不会错。
别人以为他们在为棉花争论,殊不知直接达成一致,然后探讨诗文画作。
林元志看了看夫子,又看了看众人,咬牙道:“谁都说服不了谁。”
但又道:“周大人只是不喜欢棉花,却也不会因此牵连我的功名,大家放心。”
意思就是,棉花之争还在继续,周大人依旧觉得士族贵族不应该用棉。
可他对事不对人,不会因个人好恶,影响林元志州案首的名头。
周大人,还真是复杂啊!
安丘县众人松口气。
没事就好!
周大人虽然眼光不行,但气度不错啊。
眼光不行。
林元志为周大人抹把辛酸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大人才能如实说出自己是喜欢棉花的。
或许真的要等百姓们够用之后再说。
但天底下的百姓那样多。
他们手头的棉花却只能种在曲夏州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