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169)+番外
在半生所爱之人的面前,他完完全全的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变成一个没有任何优势的弱者,变成一个卑微的、彻头彻尾的……可怜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种状态是不太正常的,一个人怀揣着二十年的执念,无时无刻不遭受着愧悔和相思的折磨,精神能正常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先前连番的精神打击,已经击的他濒临崩溃,此刻的周慕洋理智所剩无几,他满心都是失去心爱之物的惶恐,在步云荩抱住他的时候,只是用力的推搡挣扎。
他现在很注重健康,又时常健身,早不是之前那个推一把就能倒的周先生了,这样发了疯一般的用力,步云荩甚至有些招架不住,一个不防,竟被他推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步云荩有些恼了,抬头看着他怒吼道:“周慕洋你他妈发什么疯,给老子冷静点。”
周慕洋浑身猛的一震,仿佛如梦方醒。
他看着坐在地上的步云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有些无措,半晌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将人扶起来,却被步云荩一把拂开了。
周慕洋一双手便不尴不尬的僵在了半空中,他微微垂下眼,敛去了眼底所有的暗淡。
步云荩虽然清楚自己脾气不好,但知道是一回事,要真改起来却难,自己发了火,这时候冷静下来又开始后悔。
如此僵持半晌,他一把抓住了周慕洋的手,触手一阵冰凉,那凉意仿佛透过手臂一路沁到了他的心坎上。
“那东西,真的这样重要吗?”他看着对方,声音很轻的问。
周慕洋没说话,转脸看向那白茫茫的一片,当下眼睛里也变得白茫茫的,空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
步云荩被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弄的一颗心都纠在了一块儿。
虽然读不懂对方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步云荩却很清楚——他不想看见这人现在的模样。
紧了紧抓住周慕洋的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去车里等着,我去把东西找回来。”
周慕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扯唇笑了笑:“算了。”
“你……什么叫算了?”步云荩不知为何,被他那抹凄然的笑意刺痛了心,
有股子无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瞪着周慕洋看了一会儿,突然用力将人拽起来,拦腰一把扛在了肩上。
周慕洋被他这突兀的举动惊呆了,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
步云荩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边,将人放了进去,随后一甩手关上了车门。
周慕洋推门推到一半,又被他重重按了回去:“阿荩……”
“别下来。”步云荩道,“我去找,你就在这呆着,我去把那东西找回来。”
他的语气并不似往日里的不耐或者暴躁,但是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坚定。
周慕洋呆了呆,半晌,他将抓住车门的手收回来,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脊背挺的笔直。
分明是个年近四十的大男人,但此刻却安静顺从的像个孩童。
在这个人面前,他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不像自己,可从某一方面来说,那却又是最最真实的他。
——会欢喜、会难过、会害怕、会无措……有着生而为人最简单的喜怒悲伤和无能为力,而不是众人眼中那个冷心冷情、又无所不能的商界精英。
有句话说千人千面,其实一个人,也有千面。
而周慕洋这样的一面,却只会在步云荩面前展露。
步云荩看着他那一头被染成黑色的,干净柔软的头发,突然受到蛊惑一般,伸出手去轻轻的摸了摸。
那一瞬间,仿佛两人之间丢失的二十年岁月都不复存在,而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舒舒服服的撸了两把周先生那颗旁人只敢仰望的脑袋,步云荩在对方错愕的反应中,若无其事的转到驾驶座,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又将车窗升上去了些,然后转身朝着绿化区里走。
周慕洋在他走到了之后,又将车窗降下来。
他看着步云荩四下扫了扫,然后走到一棵常青的松树下,弯腰在地上的灌木丛中拨弄了一阵,继而又抬头往上看。
虽是冬天,但阳光也格外刺眼,步云荩一手遮在眼帘上,依旧被刺的有些难受,眼睛里很快的泛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湿润。
粗壮的松树上缀满了松针,在积雪的装点下有种凌厉又清冷的美感,步云荩却无心欣赏这些,过了好半晌,直到他觉得脖子都有些酸了,正想低头缓口气,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那树梢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细绳。
他眯起眼睛细看了看,顿时心下一喜,然后往前几步,找准角度跳了起来。
高挑的身子有力的弹跳,充满了爆发力,那松树的枝丫随着他伸手的动作一阵乱颤,覆在上面的积雪扑簌簌掉下来,落了青年满身满头。
他自己却混不在意,只在树下展开了右手,掌心里赫然是那枚被他丢弃的狼牙坠子。
莹润光泽,恍如绝世的美玉。
步云荩眉眼瞬间舒展开来,合上掌心朝着周慕洋走去。
到近前的时候,他拉开车门,捏着坠子的绳线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周慕洋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手里的坠子,眼里满是失而复得一般的喜悦。
“阿荩,快把它给我。”他伸出手,语气略显急促的说。
步云荩却在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猛地收了回去。
“还分吗?”迎上对方那错愕与不安的目光,他悠悠问了句。
经此一役,周慕洋也算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只是一想到分开,他都有种天塌地陷般的绝望,要真再失去了这人,他必然是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