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93)+番外
他说着,甚至没等女人回话,就拽了周慕洋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周慕洋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反应,就这么被他带到了外面
步云茳闷头一直走了快十分钟,绕到了离家很远的一条小路上,这才停下来。
“你要和我说什么?”周慕洋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沉声问他道。
步云茳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我哥他……已经不在了。”
周慕洋面色一滞,茫然道:“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他已经死了,死了你听不懂吗?”步云茳说到最后,狂躁的怒吼渐渐变得低弱下来,他嘶哑着声音道,“姓周的,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哥了,我也见不到他了……他走了,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仿佛自虐一般,一遍遍的重复着这句话,就像拿着刀在凌迟自己的心,同时也凌迟着周慕洋的心。
步云茳一直重复了好几遍,直到难受的每一下呼吸都带着刺痛。
——他的兄长,那样生动鲜活、坚韧强悍的大哥,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好的大哥,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步云茳每每想到这个事实,心便痛的不能自已,他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弯下 身子缓缓的蹲到地上,将脸埋进掌心里,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慕洋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好半晌,他弯下腰,一把将步云茳从地上拽起来:“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骗我,你怎么敢拿这种事情来骗我……步云茳,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吗?”
“……步云茳,你他妈说话啊!”周慕洋擒住步云茳的双肩狠狠的摇晃,口中一遍遍的质问着,而随着步云茳沉默和哭泣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心里的希望也在一寸寸崩塌。
步云茳连反抗也不知道,破布娃娃一般的任由他折腾了许久,在对方终于停下来时,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远处一方平缓的山坡,眼底满是浓到化不开的哀悼。
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那个地方:“我做什么骗你,他就埋在那里,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啊!”
周慕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坡上,整整齐齐的种着一排排的茶树,茶树上也都是雪,而那其中,几座黑色的墓碑被雪色衬托的格外显眼。
少年死死的盯着步家墓地的方向,眼前一黑,猛地跌坐到了地上。
步云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周慕洋一直等他走出老远,方才找回一星半点的理智,他从地上爬起来,追上去质问道:“他怎么会死,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步云茳沉默半晌,突然发出一串凄厉的冷笑:“呵,是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周慕洋,要不是因为你,我哥怎么会死,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因为我?”周慕洋先是一阵茫然,转而一把抓住了步云茳的手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因为我变成这样?”
“你想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对吧?好啊,我今天就让你弄个明白!”步云茳顿了一下,眼底突然升腾起一股扭曲的恨意,他缓缓道,“我该从哪儿说起呢?就从六月初八开始吧!”
周慕洋面色一滞,六月初八,那不是自己的生日吗?
他猛然记起那天傍晚的事情,他的父亲过来找他,然后起了争执……周慕洋还没想完这一点,就听见步云茳接着说道:“那天下午,我哥说要去给你过生日,可是他出去了没多久却又回来了,我见他面色不好,问了又什么都不说,从那之后,他就总是怪怪的,大多时候都沉默发呆,我起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有一次,有个男人突然跑来找我哥,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还说让我哥离开胤城,不要再来纠缠你,那时候,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人是你爸吧?我看你和他长得挺像,我以前见你成日里粘着我哥,只以为你们是投缘,却没想到周慕洋你好手段,竟然,竟然让我哥……那段时间我哥本来心情不好,又被你爸这么一闹,搬货的时候不小心失手,箱子掉在脚上,砸断了两根脚趾头,谁知恰好我妈又生了病,他就回了乡下,他本来是请了一个月的假,谁知这一回去,好几个月都没再进城,十一国庆的时候,我放心不下就回了家,可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步云茳停了一下,仿佛是在问周慕洋,可却又并不真的等着他的答案,接着说:“我看见我哥挺着很大的肚子,他那时候身上瘦的皮包骨头似的,脸颊凹的都脱了相,可是肚子却大的厉害,我问是怎么回事,我哥和我娘都不说,最后我去找了给他看诊的大夫,那大夫竟然说他怀了孕,呵呵……你说好笑吗,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怀孕呢?我当时觉得那大夫是疯了,可是到了十一月份,他竟然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长得很白,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我还亲自抱过呢,小小的一团,没什么重量,大概就这么大吧,”步云茳说着,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甚至还抬手比划了一下,“我抱着他的时候,还冲我笑,左脸颊上露出个酒窝,和你脸上那个挺像,连位置都差不多呢,你说巧不巧?”
周慕洋见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脸,心头爬上一股漫天的恐惧,浑身都跟着颤栗不止,可是步云茳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停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