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跟被水淹没的南淮截然相反。
周湛舸难得心情好了些,回头看季然:“这里……”
季然在跟薛琛摘桑葚,薛琛一把把的往下撸:“这桑树还真不错,桑叶蚕吃,桑葚我们吃。皇上,你来这棵树吃,这棵树甜。”
季然也真过去,薛琛撸了一把给他:“你吃紫的,这种甜。”
两人吃了满嘴是紫的,还招呼周湛舸:“周少师,你也来尝尝,好吃。”
周湛舸心想,他是短着这两个吃喝了吗?
可季然确实吃的很好,没有丝毫嫌弃,宫里水果每个都要扒皮,这里都不用洗,直接往口里放,虽然依旧面瘫,但周湛舸能看出他的放松来。
周湛舸不得不想,季然是宁愿在外面吃桑葚,都不想回宫了。前几天问他想不想回去,他一概摇头。
这以后不会不想回去了吧?
周湛舸上前给他用帕子擦了下嘴唇:“皇上,桑葚好吃也不能多吃……”
季然把手里摘的一把提着给他放嘴里,周湛舸只得张开了嘴,他只得桑葚是好吃的,而这把季然亲手采的感觉更甜。
周湛舸咽下去后,给季然擦手,跟他说:“好吃。”
薛琛张着手等着周湛舸的手帕,但周湛舸给季然擦了嘴、擦了手后,就把帕子收起来了。
薛琛:“……”他用皇上擦剩下的也不行吗?
刘公公笑着给他递了帕子:“薛侍卫,您要是不嫌弃就用老奴备着的吧。”
薛琛郁闷的跟刘公公说:“我觉得周少师是故意的。”
刘公公只笑笑:“周少师是着急看茶园呢,我们也跟上吧。”
茶山就在眼前的山上,虽然是在眼前,但众人还是骑马走了半个时辰。
到山下后,几个人帮茶农采茶,一边采茶一边闲聊,周湛舸问茶农的茶叶收成。
茶农说,他们是有茶商来采购,给他们半两银子一斤茶,但包装好后,预计能翻一番,如果是本地买卖,春茶能一两银子一斤茶。如果到京师就是2两银子。
周湛舸点了下头:“老丈,你的茶不错,值这个价。”
那茶农笑道:“你们是外地来采买茶叶的吧,我跟你们说,来我们这里就对了,我们这里的茶叶是最好,龙井茶,西洋人都知道呢。我们这海路顺畅的时候,茶叶卖的金贵着呢。”
薛琛拽着一片茶叶说:“老丈你就放心吧,前线已经打了胜仗了,以后海路绝对顺畅!”
茶农看他采茶的手法不对,忙跟他说:“不能拽,这几天雨好,这是新冒出来的芽,也金贵着呢。”
薛琛郁闷的不行,他刚才说的话着老丈听不懂吗?他薛小将军跟薛大将军在前线打了胜仗啊,难道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比不过他这几片茶叶子?
季然还吃他们家茶叶了呢?
但这个茶农明显看脸下菜,他对着季然满脸笑容:“贵客,我们的茶叶尝着怎么样?”
季然缓慢嚼着茶叶,咽下去后跟他说:“入口微苦,略涩。”
茶农满脸堆笑的道:“贵客说的对,生茶叶就是这个味道,这是我们狮峰龙井茶叶的特质。炒熟后抛出的茶汤清亮,清凉扑鼻,好喝着呢。”
薛琛听着他一口一个贵客,朝天张了下口,虽然季然确实是九五至尊的皇上,是他们这里最最贵的人,但这老丈未免太势力眼了些,凭什么就对季然这么客气?
他们这些人里,先不说自己,就说这个周尚书长的也不差吧,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等词语都堆砌在他身上还少了点儿什么,周湛舸有他自己独特的气质。
但他们所走过的这一路,几乎所有人都会先看向季然,尊称他贵客。
薛琛愤愤咬牙想,季然就是在宫里待久了,什么活都不干,跟小白脸似的。再加上不笑,整天一张面瘫脸唬住了所有人。
但不管薛琛有多不忿,季然依旧靠着他的脸博得了众人第一眼的青睐。
天生贵胄,不赀之躯。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哪怕季然蹲在地上晒茶叶,都看上去跟干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他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淡定的气魄,不管什么时候都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面对波涛滚滚时是这样,面对一筐茶叶也这样。薛琛轻啧了声,好吧,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季然还不错,至少比之前动不动就要发火的时候好多了。
周少师对季然明显都好多了,这会儿还拿了一顶草帽去给他带上,感觉周少师最近把刘公公的活都抢着干了。
周湛舸把草帽扣在季然头上:“天热,遮一下。”
季然偏头看他,周湛舸也带了一顶草帽,也是那种竹篱编的,竹篱下的面孔在光影里越发立体,季然有一瞬间觉得熟悉,像是看到了上上上个世界的他,江未寒的时候。
周湛舸蹲下来给他系竹篱帽的带子,一边说他:“怎么跟不认识似的了?我戴不好看,不能吧?”
季然摇头:“好看。”
周湛舸手碰到了季然的下颌,季然也配合的仰头,周湛舸眼神在季然细致的喉结处微微停顿,片刻后才把带子给他系好。
周湛舸跟他一块儿翻晒茶叶,这一次考察就是要从头到尾看一边。等茶叶看完,把大头时间放在丝绸这里。
周湛舸跟季然道:“皇上,明天我们就到杭棠城,江宁织造局。”
季然嗯了声:“还是微服私访吗?他们应该都知道我们来了吧?”
虽然杭棠巡抚现已经被撤职押送,但他之前肯定会跟杭棠城通风报信过了。
周湛舸只是笑了下:“还是照旧就行,他们知道归他们,我们走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