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988(219)

是大楼房大酒楼，的的确确是农村的院子，可是就是不一样的味道，她说不上来。

不过好几次去的时候，都是一个中年女人管店，宋盈君和卫疆都不在卫家涌，听那个大家喊“兰姐”的管店的说，宋盈君和卫疆都在江城了，过年才回来。

她就补一句：“反正人家现在都在江城生活了，你平时去了又见不着，跟着单位去那儿吃个饭，有啥好别扭的！”

伍祝来抿着嘴，鼻子重重哼了声。

他们信用社是在镇上的，要聚餐都是在镇上的大饭店，有时也会去市里开会，在市里吃饭。

但是宋盈君那个火锅店确实红火，大夏天的都有人去吃，说是干锅，不用开火，不热。

尤其是桥通了之后，就越来越多听到有人说“君盈火锅店”了。

他不是不想去，是不屑于去。

以前都是宋盈君和她家巴巴地上他家来的，哪有他去宋盈君的道理，请他去他还得想想呢！所以单位聚餐说去那儿的时候，他就不去。

他就是见不惯宋志国过年那神气样，宋盈君是有钱了，但宋盈君不认他这个爸，他得瑟个球！

“宋志国以前就绵纺厂的小领导，为了生儿子让伍美梅都怀多少胎了，钱流水一样花出去，人也活得小里小气的，天天把自己‘知识分子不搞重男轻女那套’挂嘴边，当大家都是傻子呢！”他晃了晃车钥匙，“我楼下等你。”

伍祝来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带王巧云，从新桥那头进卫家涌。

刚过桥没多久，就看到了一方白墙灰瓦的农家小院。

王巧云说：“到了到了。”

大年初五中午，早上刚迎完财神，院子门口铺了一层红红的鞭炮纸。

宋盈君陪着两个女孩在厅里看电视，开门的是卫疆。

卫疆看到伍祝来和王巧云，压根认不出来。

伍祝来和王巧云赶紧自我介绍。

“我是盈君的三舅。”他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来了的，就是人太多了，把我们挤在后头进不去，你可能没印象了。”

“是呐，我那时来了。”王巧云说，“你跟你们村的村长喝酒呢，我跟盈君祝过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

他们当年来是来了，就是嫌弃这儿穷不拉叽的，不喜欢这里的人说话带口音，按习俗跟着来，祝贺两句，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日他们回去在外头吃饭的时候，还笑话宋志国和伍美梅来着，说女儿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自己没本事给女儿找个好婆家算了，还嫁到这么偏僻的穷沟沟里来。

这事儿也是他们长久的谈资，生活一不顺心的时候，就会想起这门亲戚，说着说着，再不顺心的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卫疆对这两个都没印象，但看对方态度挺好的，穿着也体面，就把人请进来了。

但是人一进正厅，他一看媳妇的脸色，心里直喊糟糕。

媳妇的脸色说不上好看，就是很客气，客气到有点疏离。

他说：“盈君，这你三舅和三舅妈，我……”

宋盈君看了卫疆一眼，说：“你没怎么见过他们，我们呢，很多年没都怎么见过了。”

卫疆知道媳妇没怪他，赶紧说：“你们先坐着，我去洗洗茶杯给大家泡壶茶。”

说完赶紧溜了。

宋盈君让两个女孩喊人。

两个女孩喊完人，就说：“我们回房了。”

宋盈君没让她们回房，说：“你们看你们的，电视调小声点儿就成。”

两个女孩正看得入迷呢，赶紧调小声音，坐到侧边去看。

王巧云笑着说：“也没多久没见，上回咱们不是在信用社门口见过了么！”

伍祝来正愁怎么开口呢，听媳妇一说，赶紧接话：“是是，她说喊你回家吃饭，你当时有事情忙，没吃成。”

王巧云赶紧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絮絮地说着：“这些是我托人带的高丽参，补气特别好，你平时这么忙，得多补补，还有蜂蜜……”

宋盈君看着三舅和三舅妈这两夫妇一唱一和地数着礼物的好处，说完了又提起她跟卫疆捐款捐物资上了报纸的事儿，最后又扯到她在江城的店，别墅和那个她以卧底身份进的慈善会。

他们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她宋盈君现在拥有这些，终于够上他们的眼了，终于有资格进他们的交际圈。

他们都察觉自己不知不觉透露了这些。

宋盈君心里只觉得好笑。

这两夫妇眼高于顶，一直都没变，只是她没想到这辈子，这么早就跟她低头示好了。

上辈子直到很后来，这两夫妇在信用社被人边缘化了，刚好镇上的信用社遇上挤兑那年，三间倒了两间，他们眼看着工作不保了才上江城找的她。

这两夫妇并不是什么好鸟。

她上辈子的确也安排他们在集团下属的公司财务部，没安排在总公司，就这样，他们就怀恨在心，时不时暗戳戳地说宋盈君信不过他们。

到后来她住院，觉得公司以后要归宋家耀管了之后，只到医院看过她一次。

再到后来，卫疆帮着宋盈君清算那些人，才知道这两夫妇虽然不像赵友娣那样舞到她面前，但在后面可没少出坏主意，而且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好处没少拿，从来不挨骂。

这种人更恶心。

但幸好，他们本来就跟宋盈君没来往，要打发也容易打发。

卫疆把茶杯洗好，回来泡好。

两夫妇也把礼物介绍完了。

宋盈君没怎么接话，全程礼貌微笑地简单应应。

她看着他们说完之后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