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西北蔷薇(279)

她从小就吃苦，赢就赢在自己有个聪明的头脑，和大院里的邻居打好了关系，能上学，能帮上班赚钱，比两百块的彩礼价值高。

……可悲。

多可悲。

眼角一滴泪落下，无声无息坠落在地上，王雪萍吸了一下鼻子，走得更快了。

就这么一直埋着头走，从繁华走到荒芜，才终于看到那村口的影子，此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王雪萍看着那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什么变化的村庄，面无表情走了进去，后面，钟彦看着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媳妇儿，眼神的担心怎么也止不住，大步走过去，来到她身边，“雪萍……”

未尽的话语里都是担忧，王雪萍回过神来，看向钟彦，轻轻摇头，“放心吧，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

钟彦满脸怀疑，还是不太敢相信，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上抓着蒋袁的力气越来越大，自己都没有发觉，直到两人被蒋袁的尖叫声吓到。

“叫什么！”

钟彦慌张松手，蒋袁终于得救，狼狈跪趴在地上，捂着脖子深呼吸，话都说不出来，这副样子，王雪萍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根本不会为了蒋袁说话，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见到媳妇儿这个样子，钟彦才放松了下来，重新拉起蒋袁往前走去，可怜了地上的蒋袁，气息还没喘过来，就又被拉着跑。

两人狼狈一直往前，终于看到一片民房，都很简单，外面的白墙早已脱落，变得狼狈。

王雪萍看了过去，扫视了一眼，之前的记忆太过于久远，不要说地方了，就连姐姐的脸都在她的记忆里不甚明显。

停下脚步，王雪萍转头，看向狼狈喘气的蒋袁，冷漠问道：“蒋家在哪里？”

“蒋家？这里都是蒋家！”蒋袁好不容易才顺好气息，喉咙因为刚刚的意外，现在变得沙哑，一路上被当成狗一样对待，哪怕他再害怕，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王雪萍听着这话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钟彦，登时收紧了手，直接拎着衣领硬生生把人提了起来，阴测测说道：“你真的不说？”

突然悬空失重，蒋袁被吓了一大跳，钟彦还故意送了一下手，让他有差点摔下去的感觉，害怕不已，这一下，他什么都愿意招了。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那里第八家！”蒋袁慌张指过去，脚止不住的颤抖，明明不是很高的高度，但是因为头朝下，他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王雪萍看了过去，默默点头，钟彦见状，才慢慢放下人，放下的过程当中还不忘记折腾一下蒋袁。

第八家，王雪萍一个个数了过去，这里家家都是差不多的装饰，一时半会其实还认不太出来，她只能数着过去，终于数到，看着那破旧的门庭，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之间还有点恐惧。

姐姐——

想到这个词，王雪萍突然想到了蔷薇对自己的喜爱，身为一个女子，她也当上了姐姐，尽自己所能对自己认定的妹妹好，但是对于这两个姐姐，她亏欠良多。

小时候的她，如果不是这两个姐姐，她也不会吃饱，也不会有干净的衣裳，也不会能够出去玩。

如果没有这些，大院里的小孩也不会愿意跟她玩。

脚步逐渐沉重，王雪萍一步步走过去，一直走到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她一时之间甚至不敢敲门，她害怕一开门就看见正在受苦的姐姐。

但是……姐姐已经在受苦了。

她痛苦地垂眸。

钟彦看见媳妇儿久久没有动作，忍不住心中一紧，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个心思沉重的媳妇儿在想什么，嫌弃放下蒋袁，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动，随后走到王雪萍身边，宽厚的大掌放在她的肩膀上。

轻轻拍了两下，钟彦看着她，低声安慰：“你也不容易，咱们尽力就好。”

“嗯。”王雪萍低低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钟彦见状，直接上前敲门。

“开门！”

低低厚重的声音，还有毫不留情的拍门声，让里面的人慌张跑出来打开了门，“干啥啊！是谁——”

顿时哑声，出来的是一个老妇女，身上的棉服还带着补丁，王雪萍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带走姐姐的那个婆婆。

眼神暗了，她伸出手，按住钟彦的手，让他退后，“我是王家的，我带走我姐姐。”

说着，钟彦配合地把趴在地上想要逃跑的蒋袁拎了起来。

“……”寂静，短暂的寂静，然后：“啊————放开我儿子！！！！”

老妇女尖叫的一声吓得里面的人慌张的跑出来，甚至身上的衣服还没有穿好，就连隔壁几家邻居都被吓得跑了过来。

“咋了咋了这是咋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人惊慌出来，就看见一男一女，男的高大端正，一脸凶相，女的长得格外漂亮，穿得一身裙子一看就贵得很，一眼就知道是城里的姑娘。

街坊邻居这一看，都愣了，四处张望，又注意到了在地上趴着狼狈的蒋袁，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碎嘴起来，“是不是蒋家老大沾花惹草被人打了？”

“我看有可能，前段时间来的那个城里姑娘不也说要嫁过来吗？”

“我滴个乖乖，这蒋袁咋这么有本事，这张脸也不好看啊！”

四处的闲言碎语，王雪萍都没听见，一点也没有入耳，她的视线全部都在脚步蹒跚走出来的女人身上。

她的衣服很破，肉眼可见的破，老女人身上只不过是三个补丁，但是这女人身上全身上下都是补丁，说是破布缝出来的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