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市井发家日常(90)
面前的冤大头却无所谓:“家母很欢喜虞娘子做的吃食。”
那……那便应着吧。虞蘅笑道:“好嘞,给郎君记下了,后日便是上巳,若临时改了宴期,千万莫不好意思,及时使人来与我们说一声,也好安排改期。”
她嘴角挂着温婉笑意,福了一礼,随即撩下额前碎发,便轻快地走去柜台取号牌。
那样活泼的生命力,跟外头明媚肆意的春光似的晃眼,叫人瞧了真高兴。
然而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温婉了。
虞蘅回来,晃晃手里的五色流苏络子,偏头笑问:“给郎君系上吧?”
真不怪她促狭,那些官眷娘子们多喜欢这流苏络子啊,兑了日期后,还将号牌取下来,单单佩这络子。窦通判的夫人,便是这间店舍的主人,甚至还与她多要了两条去。
其实便是本朝男子,也多的是戴花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可惜,这精致彩缕打成的花绳络子,谢诏只看了一眼,便道:“元六拿着吧。”
“真漂亮!”
元六笑呵呵地接了过来,系在自个腰间的钱袋上,坠两个小铁铃铛,行走间丁零当啷,清脆得很。
谢诏听见这声响,觉得怎么那么耳熟,一低眼,果然瞧见她腰间赫然也系着这样一根络子,还不是独独只系这一根,有坠了珍珠流苏的,饰样更华丽得多,打络的手法却如出一辙。
虞蘅送二人出店门,站在门口提醒:“二位别忘了伞。”再福一福,算是道别。
不知道是否她上回惹恼了对方,总觉得对方今日格外淡淡。
待走出一段,元六身上还丁零当啷响个不停,路过的行人都引首好奇,还有穿着鲜亮春衫的小娘子,上前来问他“从哪买的这样好看络子”,谢夫人院里的小婢也都围上来,喜得不行。
与谢夫人回了话,回到自个院里,元六喜欢是喜欢,却怕阿郎觉得心烦,于是请示地问谢诏:“奴还是将这绳络摘下来吧?”
不过他私心里觉着,他家二郎还是会叫他继续带着的,谁叫他俩自幼的情分呢!
谢诏瞥他一眼:“那便还与我,莫弄丢了。”
“哎!……哎?”
元六瞪眼,不至于吧二郎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拿来。”对方已然伸手。
元六摸着脑袋,却摸不着头脑。手上去解那绳结,嘴里还在抗议:“方才不是自个不要么,现在又看上人家的……哎哟!”
脑门被书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啰嗦。”谢诏嫌弃他,“你到外间去,换吉双进来。”
元六很是不服气,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我才不啰嗦,是阿郎自己心不静!”
谢诏一愣。
“心静了,自然便清净了……”
他心不静?
换了吉双进来,听说元六惹得阿郎不快,先小心翼翼觑眼他神色,见还好,于是试探笑道:“说来,王郎君、裴郎君几人今日也都考完了吧?”
谢诏一副“与我什么干系”表情,不管,只做自己的事。
元六在外边听得急跺脚,这笨吉双!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郎不高兴还能因为什么?
吉双却不以元六的方式为然,难道闭口不提,阿郎就能记不起来?
那除非他日后再不与王、裴家郎君见面,否则不过逃避一时罢了。
“真稀罕,这两位郎君那样跳脱的性子,这几月竟然也很能沉得住气。”
谢诏默了很久,久到吉双与元六都以为他不会理了,终究开口:“他二人天资不差,此番用了功,不愁榜上没名。你去照着府里过往礼单备一份厚礼,届时放榜,给他们送去。”
果然!他便知道,阿郎真君子,才不会因自己失意便迁怒知交!
吉双眉开眼笑,“好嘞!”
转身出去时,又眼尖地发现:“哟,这络子打得精巧!府里哪个小婢打的?莫若叫她拿珠子再打一副来,送与两位郎君,带着好看,两位一定欢喜。”
谢诏未抬眼,随手将络子放进盒里关上,“不是府里人。”
“啊……那便可惜了。”吉双摇着头遗憾走了。
谢诏却也没再将盒子打开。
院子里,树梢上几只雀儿叽叽喳喳,活泼喜人。
谢诏想起出门时瞥见几只黄鹂,蹲在柳枝杈上,鸣声清清脆脆,那时心浮气躁,的确是烦得很。
可见,眼下非是他心不静。
而是元六的确啰嗦。
谢诏与自己心头嫉妒小人做斗争的时候,虞蘅数钱数到手软,从二月到如今,算上打赏钱,赚了有小一百贯,这还不算店里营业收入。
汴京城的春花,也被人们吃得再无什么新意。
几乎她前脚在那些官眷家里做了,吃着觉得好的客人们后脚便去旁的店里问。虞蘅虽不敢居功自己“引领潮流”,却也能拍胸脯保证,自己将近来的“吃花热潮”又推上了一波高峰。
她没忘了自己优势,于是走到哪,都不忘打差异战。
给谢家夫人,除了那些花糕花酥花茶之外,她还打算做一道前朝宫廷御食——百花棋子面。
棋子面本是行军的干粮,阴干得硬邦邦的面团,直接拿来啃或是煮软再吃都行。
因为时间问题,虞蘅将“阴干”改成了“烤干”,尝一块,意外的酥脆,再融合些创新进去。
譬如前朝的百花棋子面里面其实并没有“百花”,只是形容技艺之繁复。但既叫“百花”,自己承办的又是“花馔宴”,虞蘅便拿去岁腌的糖桂花、糖茉莉与时令的桃花、月季统统包入馅,用模子摁成棋形,送进烤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