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被赶出家门那一年(21)
楚闻笙闭目思索着。今日在沉曦阁挖出几十具尸骨,就注定了贞义县主之死,并不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
杨晴芳被折磨至疯癫,可她日后恢复,又会是最好的认证。为了遮掩背后更大的牵扯,只怕是难逃被灭口的命运。
夜色渐渐沉了,杨府的后门挂上了昏黄的小灯,高墙后的树探出张牙舞爪的枝桠,漆黑的木门和树枝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压抑森严。
杨侍郎为人迂腐且心狠手辣,他的妹妹在孀居归家后的第一年就“暴毙”,连仅剩的亲妹都抵不过他心中的礼教德训。
闻笙想,或许都不消背后之人灭口,杨小姐很快也要被急病陨身。
近日西南不太平,杨侍郎还未归家,杨夫人会保下自己的女儿吗?
如若不能,自己该救她吗?
杨晴芳是死是活对她来说都无甚差别,可是既如此,她为何还是隐了踪迹来这里。
杨府主院之中,杨夫人看着浴桶里满身伤痕神情呆滞的女儿,哀恸不已。
“儿啊吾儿,是谁害得你如此,告诉阿娘,阿娘替你做主。”杨夫人牵起杨晴芳的一只手臂,只见上面青紫的淤痕遍布,还有一道道细长的血痕。
血污布满了浴桶,侍女们红着眼眶小心将她抱出,替她仔细擦拭身体。
“好孩子,快把药喝了吧,喝了就会好了。”
杨夫人的嘴唇和手都在颤抖着,看着失魂一般的女儿,她当真是心如刀割。
“阿娘我不知道,不知道呜呜呜”
杨夫人替她擦拭的手一顿,心中的悲怆汹涌袭来,自己的丈夫不会容下失贞的女儿的。
她定定地看着杨晴芳把药喝下去,然后慌乱地替杨晴芳披上衣服:“好孩子,你听我说。你今夜就走,快走,母亲悄悄送你去京郊的庄子上,你去那里养病,养好了身体,母亲一定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杨夫人说得急迫,眼泪糊了满脸。泪水唰得一下从杨晴芳空洞的双眼流出,她本以为,父母是她最后的期望了。
“娘连你也要放弃我了吗?”
杨夫人拼命地摇头,拿着帕子去给她拭泪:“不是的不是的,阿娘保证,阿娘保证一定会去的,你听话,对不起你父亲就要回来了,再晚就要走不了了,阿娘求你了,走吧”
“芳娘,你失贞了啊”
杨夫人将脸埋进了手里,无力感席卷着她。
“我知道了,母亲也两头为难,”杨晴芳沉默了许久,才艰难扯出一个笑容,“父亲怕是容不下我吧,更何况”
她也不是杨家唯一的孩子,甚至不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杨晴芳说不出话来,父亲强势而薄情,母亲也为她做不了什么,她也没有力气去申辩什么了。
曾经,她也是这盛京城中高傲的贵女,如今,她什么也不剩了。
如今回看从前种种,不过是一个笑话。
“小姐,灯熄了。”
杨府后门的灯熄灭,一架简陋的马车从后门驶出。
“跟上。”
杨府的马车走了城中最偏僻的一条小道,长街之上,只有两架朴素的马车前后行驶着,人群的喧闹声像是蒙上一层雾,从另一条街传来。
这里,安静的太不正常了。
突然,前面的马车停下,车中传出细弱的哀嚎。楚闻笙跳下马车,一把掀开杨家马车车帘,血腥气扑面而来。杨晴芳瘫坐其中,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上往下滴,身下是一大片猩红。
“楚闻箫?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杨晴芳强撑着身子往后仰,连话语都说不连贯了,她身边跟着的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已经被吓得抖如筛糠。
“怎么了?”楚闻笙眉头紧皱。
杨晴芳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匍匐着上前,用带血的双手紧紧揪住楚闻笙的裙摆。
“求你救我,我好痛只要能救我”
一个骄傲的人,被折磨至斯。
“夜雨,带她找孟掌柜。”
夜雨旋身接过杨府的马车,掉头离去。木桃代掌缰绳,驾车在长街上缓慢地行驶。
夜色渐沉,厚厚的云层遮挡住了月光,昏暗之中,并不能清晰的分辨出两架马车的区别。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缓慢走着,车轮碾压过石板路发出嘎吱的怪声,马车内的灯也熄灭了。
黑暗之中,迷药的气味散开,有人探入车中,用布巾捂住了楚闻笙的嘴,她轻轻牵了牵木桃的发尾,没有挣扎。
长公主府中,长公主穿过回廊匆匆来到偏殿客房。
“阿准醒了?玉山,快去端碗粥来。”
“快别起来了,太医说你是着了风邪,又急火攻心,这才晕过去的。阿准,姑母多谢你”长公主看着面色苍白的侄儿,心里五味杂陈。“听逢生说,你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其实,姑母心里也知道,你明心表姐应该早就去世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拼命的。”
玉山端来了药和吃食,李辞盈稍稍吃了些,就急急唤方并生取衣服来,长公主在一旁急得拦他。
“姑母,杨家小姐还未曾问过话,我必须先将她带回来。”
“阿准,可你的身体”
“姑母,林二已死,杨小姐那里才是最可能问到幕后主使下落的。”
定宁长公主不说话了,缓缓松开了李辞盈的衣袖。
楚闻笙睁开眼,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光亮,她看不见任何东西,只闻到空气中潮湿腐败的味道。她被人反剪着手,丢到干草上,她的身体触到了墙面,很厚,没有回音,这里应该是封闭的。
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肩上,然后捏住了她的下巴,太暗了,那个人似乎还没认出来自己抓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