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迷途知返后(127)
那时他身上尚且残留着几分从围堵中逃出生天的狼狈,满身是伤的抱着剑靠坐在树下,一身落拓不羁,笑着慨叹道,“沈七啊沈七,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对友人之妻生出觊觎之心。”
陈理已经好久不曾叫过她沈七,那时沈怀栀甚至顾不上他那番话惊世骇俗的话,只担心他的身体与安危。
但陈理显然没有停下的想法,他依旧在笑,依旧再说,“不过,虽然厚颜,却不后悔。”
他看着她的眼睛,只是道,“所以,怀栀,我会护好你的,毕竟……”
毕竟什么?
当时那些未竟的话,在后来的许多年里,被沈怀栀一点点补全。
陈理喜欢沈怀栀,陈怀逸挚爱沈怀栀,是她得出的答案。
或许是否极泰来,就在这天,她和陈理命悬一线之际,终于等来了救兵。
薛琮带着人救下了他的好友和妻儿,也终于从新帝的罗网中逃脱,薛家与侯府得以保全,他的妻儿友人得以保全,同样的,他的野心与权势也得以保全。
沈怀栀看着她的丈夫,突然明悟了一件事,因为爱上了不合适的人,走入了不合适的婚姻,所以她往后的人生,是需要连薛琮的野心抱负一并背负在身上的,这才是所谓的贤妻。
而她,早已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知悉了陈理的心意,却不敢也不肯迈出雷池一步,但她即便欺骗自己,也泯灭不了那些心动与情意。
沈怀栀再次恢复了一成不变的侯府贵妇生活,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是陈理日渐与他们疏远。
不知是出于愧疚抑或者其他,他和薛琮的来往日渐减少,和她这等后宅妇人的交集更是寥寥,而与之相反的是,随着新帝病倒,薛琮的权势却开始如日中天起来。
薛氏,开始令人趋之若鹜。
在薛家鲜花着锦的日子里,沈怀栀总是忍不住站在窗前看那株海棠树。
她年少久居梧州时,那对双胞胎弟妹的院子里都有一颗父母亲手所植的海棠树,在她恶了梅花之后,曾经想过也在自己院子里也种上一株,可这点想法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不了了之,日子久了,她终于歇了心思。
然而,现在她眼前却有一株漂亮的垂丝海棠,那是某年陈理送给她的节礼,说是听说她喜欢海棠树便随手送了几株,一株开花好看的种到了她院子里,还有一株因为树龄久远树身庞大,被种到了庄子上。
海棠花之后,她还收到了他又新酿的酒。
沈怀栀从陈理那里得到的东西太多,多到她心生愧疚的地步,但那时的她并不知道,深水之下,暗流只会更多。
薛家的日子愈发风光,而她也开始被人众星捧月讨好奉承,薛琮给她带来了许许多多的荣华富贵,她面上微笑,心底却平静一片。
从前她需要他
的时候他永远不再,所以,她现在也没那么需要他了。
夫妻之间如水般平淡,就已足够,但对于久未相见的陈理,她却希望他能过上自己喜欢愿意的好日子。
毕竟,陈怀逸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所以,在她觉得一切回到正轨不该再出什么意外时,陈理离开的消息传来,她如何能相信。
但不可置信里,她同时又是平静的。
她去陈家见了陈理最后一面,以永嘉侯府薛夫人的身份。
陈理的葬礼极其光鲜,丧仪上所有人看起来又都是那么悲伤,而她看着这个一生中遇到过的最好的人入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自己过于平静了,无论是作为友人还是被陈理救了数次的沈怀栀本人,她都本不该这么平静。
然而,她确实没有其他反应。
倒是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坐在窗前看海棠树贪凉着了晚风,就此生了风寒。
这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让她吃足了苦头,长久的低烧不退,甚至偶尔胡言乱语,恍惚中,她在一场迟来许久的梦里,看到了对她微笑的陈理。
她大约,是喊了他的名字的。
也是在许久之后,她知晓了那时候坐在旁边的薛琮,是将一切都听进了耳里的,而她却一无所觉。
从此之后,她终于肯承认自己移情别恋的事实,将一个离去的人深深的埋进了心底,而她的丈夫薛琮为此心生芥蒂,魔障入心,再难释怀。
一对夫妻,两个怀揣着心事的人,开始了隔阂深深相敬如宾同床异梦的生活。
薛琮开始以时冷时热时远时近的态度,试探她,刺激她,惩罚她,纵然外面流言蜚语一片,依旧不加以阻拦,任由流言满天飞。
他以为她是忍不了的,所以等着她的反应与爆发,而沈怀栀却偏偏忍了一日又一日,直到在她三十二岁生辰这日,她为自己准备了一份最好最合适的生辰礼——
一封给薛琮的和离书。
而眼前,就是她同薛琮和离的结果。
他要听她亲口一字一句说出对陈理的感情,以此来决定是否放她离开。
其实薛琮的这个保证沈怀栀是不怎么信的,一个野心勃勃浸淫于权势的权臣,他的许诺看似铿锵有力,其实有时只是如空中楼阁般虚假靓丽。
可即便这个许诺是镜中花水中月,她也愿意说出和陈理的过往,无非是想薛琮看清楚,在陈理面前,除了一个理所当然的丈夫身份,他还有什么资格和陈理争。
最后,听完那些过往,薛琮只是有些艰难的问了她一句话,“怀逸……他当真有那么好?”
沈怀栀轻轻的摇了摇头,就在薛琮神色有所和缓时,她郑重的道,“他比你想象中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