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迷途知返后(50)
等茶水续过三轮后,严大人终于依依不舍的选择了告辞,“今日愚兄本是陪家中女眷出门踏青,谁知道会在这里遇到贤弟,故交重逢,一时间不免多话,还望贤弟海涵,等下次有时间,咱们再好好重聚,说些贴心话。”
“严兄客气了。”姚文廉笑道,“以严兄常日之忙碌,实在不必牵挂我这幽居山野纵情山水之人,等来日春光更好时,我再同严兄痛饮一杯水酒。”
若非姚文廉无意留客的心思太明显,严大人怎么都要在这里用过午饭再走,他今日背负着使命而来,虽然没想过能轻易达成目的,但这位如今名满天下的旧友对待故交委实无情了一些。
果然,有些人骨子里的清高当真是一如既往。
想到这儿,他心中惋惜,临走前,视线不由自主的在沈怀栀身上转了一圈儿。
这个所谓的故交之女,似乎很得姚文廉看重,或许会是一个破局的契机。
等人走后,沈怀栀在老师身旁坐下,看着对方面上厌倦神色,关心道,“老师似乎很不喜欢那位严大人。”
“官场中人,清正自持者少,同流合污者众,”姚文廉淡淡道,“不过这也是世间常态,不值得非议,怕只怕,为官者庸碌且无能,只会媚上欺下,很不巧,这位严大人正是其中佼佼者。”
“所以,不管官员是清正廉洁也好,还是以权谋私也罢,最可恨者不过无能庸碌。”沈怀栀总结道,“老师这个想法,我是认同的。”
“看出来了,”姚文廉露出真心笑容,
“你那些文稿,为师一读再读,很清楚你是个什么性子,单看你办事的手段,就知道不是个迂腐之人。”
“因为世间从不是非黑即白,”沈怀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
“身处帝京这个世间最繁华富贵的名利场,确实得有这个觉悟,”姚文廉道,“站得本就比一般人高,自然要肩负起更多的责任。”
“不过可惜,很多高位者,往往囿于私欲,而这些人的私欲,有时候又十分可怕。”
这话沈怀栀是很赞同的,上辈子经历过圣人和光宗动荡两朝后,薛琮扶持小皇帝登位揽权摄政虽让人诟病,但更多的人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圣人晚年昏庸苛刻,光宗在位时刚愎自用胡作非为,实在是闹出了不少乱子,以致于许多人扛到最后早已是心神俱疲。
略过这个稍显严肃的话题后,姚文廉又提起了那位严大人,“我虽然不在朝中,但也有些消息途径,严侍郎此人早已投靠了五皇子,今日寻我正是为了拉拢,他在我这里不能如愿,说不定会将主意打到你身上,若是被他知晓你是我的弟子,只怕你的婚事会横生波折。”
“五皇子此人,我极不看好,”他道,“好大喜功,自以为是,睚眦必报,御下苛刻,实非明主。”
“所以,你南下的事要尽快了,为师这边,会尽量为你周旋,以免你卷入夺位漩涡。”
“我明白了。”沈怀栀在这里停留许久,师徒二人说完各自关心的琐事后,又彼此交换了一下信息,最后她拿着老师抄好的经书离开了。
“等你的婚事彻底解决顺利南下后,为师也要离京了,”姚文廉道,“我打算带着你的文稿去寻一些好友,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来日很快就会重逢。”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沈怀栀满面欣喜的应下,然后踌躇满志的离了小青山。
***
灿烂春光中,有些偶遇来得猝不及防。
沈怀栀带着冬青在桃花林间走到一半,不妨遇上了一对正在说话的年轻男女。
年轻男子身材高挑,姿容冷峻,有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至于年轻女子,沈怀栀却不怎么眼熟,但也无意去探寻,那两人站在桃花树下,恍惚间很有几分当年雪夜中薛琮夜会太后的风采。
说话的两人似是被她们经过的脚步声打扰,下意识停止谈话看了过来,沈怀栀带着冬青目不斜视的离开,突然有些恨自己运气太差。
那人迫不及待远去的背影映在薛琮眼底,留下一片晦暗阴影,最后氤氲成无底深潭。
快步离开的两人本应该是个过眼就忘的小插曲,但偏偏有人不肯略过。
“我没记错的话,那位是沈姑娘吧?”突然开口的严姑娘道,她将眼前之人刚才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那点儿因为对方过于冷淡生出的不甘与怨言在顷刻间发酵,“从前听说她对世子爱慕成狂,没想到如今竟然也能做到视而不见,实在是令人惊讶。”
“既然是听说,那就是捕风捉影之言,”薛琮冷声道,“严姑娘不该随意置喙他人私事。”
这样含有指责意味的冷厉言辞,纵是普通姑娘都受不住,更何况是对薛琮有那么一点儿爱慕之心的严姑娘。
对方话落,她一张脸顷刻间涨得通红,是既羞耻又愤怒,半点再待不下去。
最后,她神色匆匆的低声道了一句告辞,就红着双眼从桃花树下跑开了,徒留薛琮一人站在那里,在春风中冷峭得像一棵兀自矗立的孤冷枯树。
无情斩断自己一份姻缘的薛琮,并不为错失这位严姑娘而感到遗憾,之前他未在意祖母的安排,等今日临出发前再看,才发现是早就投了五皇子的礼部侍郎严大人之女。
如今礼部在朝中式微,这位严大人钻营有道,上了五皇子的大船,但约莫是心里打着脚踩多条船的主意,并未彻底将自己绑死在五皇子身上,是以家中儿女的婚嫁安排看起来格外清正省心,祖母大约是被对方这副做派迷惑,才选了严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