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我的心好不舒服(女尊)(163)
“帮我梳头吧。”
帕子变凉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胡乱擦了擦脸,桓昭坐到镜前,全无收拾容貌的心不说,便是看到自己的脸变得乱七八糟,也平静地没有一丝反应。
眼下的光景和他预想中相差太多。
良人不复,情投意合也成了笑话。挣扎无用,便是他把自己弄得一塌糊涂,洗砚也照样会遵循长姐的吩咐把他重新打理成能见人的样子。
大红色的喜服搁在一边,桓昭刻意不去看它,那灼灼的红色却仍然在镜中映出几分鲜艳,像是被鱼刺卡住的喉咙,注意到一次便哽出一次的痛。
换做往日,不,就往近了说,桓昭为了换身合适衣裳,好在赏梅宴时开屏给邹黎看,那真是提前数日便折腾起来,又是要最新的布料,又是挑剔绣上去的花纹。就连发带的样子都反反复复试了好几次才确定下来。
想想那时的劲头,谁又能料到他如今这副神思恍惚的模样。
“公子,都打理好了。”
洗砚轻声道:“宫中赐下的喜轿已经在等着了,左右旁人也瞧不见,不如奴俾给您拿些吃的,也好在中途垫一垫。”
轿子?
木雕似的在镜前枯坐,桓昭听了这句倒是微微动了下眼睫:“这是怕我临街失仪,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吗?”
还是因为今天成亲的另一个主角只是七品小官,桓昭低头看了看在脚边打转的二宝,他出身王府,纵使没了郡卿的头衔,身份也比其人高上不少。
走吧。桓昭放下二宝起身,有些事再不情愿也要去做,大不了他成亲后就给对方纳小,总之双方相敬如冰,谁也别搅扰谁便是。
掀了帘子出门,桓昭一路默默行至正堂,却见母王和长姐都在那里等着送他。
“你……”
桓曦见他一身喜服,大体瞧着无甚错处,细看却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敷衍,不由得出言提醒:“时辰还早,你不再去整理一番?”
等下见了邹黎可不要事后后悔,怨怼她这个做长姐的没有提醒。
“不必了。”
压根分不出精力去揣度桓曦话中深意,桓昭此时真是心如死灰有如行尸走肉,若不是有永熙帝的旨意在上头压着,保不齐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又说了一会子话,奕王本想嘱咐他几句,见桓昭这副样子,便知现在就算说穿了嘴皮子,他也是一句
都听不进去。
罢了,奕王摆手,让他走吧。
再多的道理,也得等他恢复了人样子才能教得下去。
“起——”
得了主家的令,守在轿旁的喜班立刻活泛起来,该扛嫁妆的扛嫁妆,该吹落敲鼓的纷纷弄出动静,该讲吉利话的也张开嘴巴,一派热闹之中,唯独桓昭面无表情坐进轿内,摸着手上邹黎之前买给他的木镯子沉默寡言。
一路吹吹打打,行至中途桓昭觉得腹中升起股饥饿的灼烧感——昨日为了探监,暮食自然是没心情吃的,今早倒是有空闲用饭,然而桓昭看见那大红喜服,却是一点吃东西的念头都没有。
可桓昭却硬是忍着没有吭声,哪怕洗砚就跟在外头,哪怕轿帘一盖,外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里面是坐是歪是躺。
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较劲,一定要惩罚自己一遭才算诚心。
喜轿颠颠晃晃,不知过了多久,桓昭整个人都有些坐迷糊了,洗砚终于在外头悄声提醒他:“公子,前面那个挂着红灯笼的门头就是了。”
这就到了?!
桓昭浑身一悚,不等他开口,便觉整个轿子往地上磕了一下,是在提醒他该下去了。
竟这般快么。
脑子像是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抬头看着陌生的宅子,桓昭踩到地上时都觉得脚下的石砖是软的。诸般滋味齐涌心头,桓昭一时也顾不上奇怪——奇怪这种青州多用的砖石怎么会出现在京城的地界——只知道提线木偶似的跟在喜娘身后进宅跨槛。
一拜,二拜,三拜,礼成。
二人对拜之时,桓昭那新妻主似有心同他说些什么,但桓昭连抬眼看对方的力气都欠奉。礼数既然走完,他就像是被人抽了筋的蛇,任周围一众人聚在那里讲好话,勉强应了两句圆了场面,便垂着头转去了后屋。
这喜服是怎么做的,进了婚房,桓昭耳朵里还能听见前院的热闹,脖颈却像是被谁扼住。勒得他半天喘不过气来不说,洗砚端来一盏温水让他喝下去,桓昭看着杯底的青花鱼纹,胃里却忽然翻涌上不适,恶心得他险些吐出来。
见他这样,洗砚连忙放下茶盏给他顺气:“公子可是觉得胸闷?”
不如吃些糕点填一填肚子,洗砚说着便从袖子里掏出包好的吃食,见桓昭脸色泛红,又绕过去想帮他把喜服换掉。
可……
心中升起几分顾忌,洗砚的手抬起又放下。
他这个贴身俾子一进门便被引到后屋,方才昭公子拜堂时他并不在场。是以洗砚根本没见到昭公子日后的妻主,不知对方脾气秉性如何,忧心对方是个吹毛求疵规矩甚多的,他一时间有些不敢替桓昭换衣。
“有什么可畏手畏脚的?”
桓昭见洗砚面露迟疑,干脆自己动手把喜服一层层甩了下来:“区区七品小官,难不成我还要小心伺候着给她脸不成?!”
真当他是什么好性子的郎君了,桓昭胸腔起伏,一眼扫过屋内摆设竟已忍不住呜咽:“谁让她在帐子上挂香囊了?谁让她用青花盘子盛红枣盛花生了?”
还有窗上喜气洋洋的瓜果人胜,剪得那么丑也敢往窗上糊,桓昭挑着挑着便开始泣不成声,明明在青州的时候邹黎和他一起剪过更好看的,当时两个人还说等到年节的当口,要一起刻一个又有人又有吃食又有二宝在的大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