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我的心好不舒服(女尊)(77)
宁音固然很好,但他不能说话又没有家世,李秋兰听说后一度担忧宁音日后在后宅的境遇,而邹黎完全认同李秋兰对“宁音做将军府侧夫”这件事不看好的理由。
可是……唉。
而且那个上门的礼夫邹黎并不喜欢。摆出一副下巴看人的架势冲着宁音拿腔作调,邹黎真是忍了又忍才没和对方发生言语上的冲突。不过她送走礼生后把白眼翻上天也是实情。
把剩下的大半个石榴都塞给小昭,邹黎一想到宁音离开时的情形就仿佛乳腺里长了个结节——
身上罩着一袭浅桃红色的外衫,从邹宅静悄悄走到将军巷,宁音这就算是入了贺兰府。
那时天色尚未全亮,眼瞧宁音的背影在街道尽头消失,邹黎抬头看着门口的风灯不言不语。
“邹娘子可别意气用事,”千雪劝邹黎宽心,“礼生当日已经把规矩讲清楚了,除了人,旁的什么都不许有。宁郎君要是带了旁的东西进府,那可不等于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
能做礼生的通常是些节烈男子,要么是妻主亡故后立志不再改嫁,要么是自小束发,在后土像前发誓此生守贞。
他们在高门中地位特殊,有时甚至能越级处罚犯错的夫侍俾人。这一切的权力都源于他们所代言的规矩,换句话说,即使把礼生视作活着的《男诫》、《男则》也不过分。
此外,为了彰显自己身严影正堪为男子表率,许多时候,礼生教训起犯错的夫郎们反倒比妻主亲自动手还要严苛。
万柳也跟着安慰人:“是啊邹娘子,事已至此,再多想也只是自己吓自己。何况将军府是什么地方,多少男子想进都找不到门在哪里。”
“只是没想到连送也不能送,”邹黎心下五味杂陈,“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去,天都还没亮干净。”
不太能理解邹黎在意的点在哪里,千雪万柳只说让她放心。
说是没人迎送,千雪解释到,可街头巷尾不都是有红翎时不时巡逻的么?虽说这主要是为了防范细作们再起波澜,但有那么多军娘看着,去将军府的路也是又宽又直,难不成还能让一个大活人丢了不成。
再说了,别看沿路悄无声息的,实际上说不准有多少夫郎躲在门缝里偷看呢。
旁的不提,宁音可是将军府第一个有名有分的男子。
有
名有分,邹黎听了却没被安慰到多少,这样惹人眼热,到头来还不是连个代步的小轿子都没有。
可任何一个进入高门的郎君出嫁时都是如此啊,没想到邹黎是个伪装成桓燕娘子的异世灵魂,千雪万柳只觉得邹黎是刚送走郎君,一时之间有点割舍不下。
“普通人家或许不用这样讲究,”万柳感慨,“但世家没有一个不重视礼数。今日莫说宁郎君,就是正夫入府,也一样要自己走过去。”
只因这段路是用来让夫郎们想想清楚,从今往后他们便再不是家里惯着宠着的郎君公子,既为人夫,就要想明白嫁到妻家到底是去做些什么的。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只不过正夫能有两个自小亲密的仆俾陪着,看起来不像宁音这样形单影只而已。
依照礼制,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嫁娶,正夫可带两个小厮同去,而夫侍只能自己独往。帝卿下降可附八名小厮,但其余皇室公子只可点走四人。倘若应选入宫,那要求更是不同。除却君后正宫可选四人随侍进宫、贵卿可携两人,其余各品级小卿均只能有一名仆俾跟从。
“但宁郎君也算是不错了,”千雪开解到,“尽管沿街红翎不是为了宁郎君戍卫,可糊糊涂涂折算一下,也相当于是他的脸面。”
一般而言,只有正宫或正夫过门,郎君的妻家才会沿街安排布置。
就说当今九五之尊聘娶君后之时,那可真是张灯结彩十里红拂,夜里数百盏愿灯照得市井如同白昼,有幸目睹过的百姓津津乐道上一辈子都不觉得厌烦。
湿润的黄沙早早洒在路上压尘,从正德门一直铺到御街的错绒毯耗费了十余月才制得,绣在上面的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花卉松柏个个栩栩如生。仔细数来这是桓燕开国以来第三次聘娶中宫的盛礼,但由于先帝潜邸时就迎纳的缘故,上一次这样的大场面是在八十年前。
团福碧玉八角宫灯由礼生执在前面引行,君后每走一步身上的长组玉佩都轻微地发出琳琅之音。紧随他的羽扇鼓乐煌煌然衬出一派天家气概,另有彩凤穿云的红绸金缎覆着随行队伍中的喜轿,压在轿中的名贵香料甚至让御街在三日后仍萦绕着幽香。
多少百姓宁可耽搁小半天的活计也要围观远叩,有些小贩脑子活络,特地煮了几大桶甘露饮叫卖不说,似乎还引得富贵人家去买她的方子。
第41章 为难
记着礼生授礼时教过一遍的路线,哑郎低着头走在街侧。
夫侍是不能走在道路正中的,如若不想母家被人指点耻笑,夫侍同样不能因为妻家未来迎接而四处张望——尽管青州城民风剽悍拘束不多,但平头百姓与达官显贵间显然隔着一条名为“礼数”的鸿沟。
规矩,规矩,规矩。
哑郎渐渐走入闹市,偏红色的衣裳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即将过门的郎君。然而,和他曾经遇到的讥嘲不同,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大多是善意的,偶有轻快的口哨引来笑声,也有被奶娘抱着的女童伸出系着福穗的手,递给他一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哑郎垂着眼一时愣住,甜丝丝的滋味却已经叫小童喂到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