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出道夜(306)
“不知道是指……还没开始想？”前面那一大段有点费嗓子, 他正好累了，径直走过去。
他坐下时撑了下凳子，旁边的人立刻将靠近他那侧的手往回缩了缩, 堪堪没同他碰着。
“想了，但是不知道。我没有什么想做的。”林育睦继续盯着琴键，隔了会儿才重新抬头看他，“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陆择栖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在前一周目是真真切切看过林育睦最后一场表演的，扪心自问，他对此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伴奏是他没听过的歌, 对于舞蹈，除了“很厉害很帅”之外，他完全说不出具有含金量的感想。
现在看来，当时的舞台或许并不是小林真正希望表演的内容，可他究竟想要什么, 此时此刻恐怕他本人也无从得知。
“原本在节目开始前, 我就已经选好了。我想, 如果留到最后，那就表演这首歌吧。”空气静默片刻, 林育睦见他没说话, 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说的这首歌是指……”陆择栖顿了顿，“不好意思我没记住名字, 是和你们公司那个团有关？”
“嗯。”林育睦点点头，“出道曲。经纪人说，这是‘复仇’。公司抛下我选择新成员出道是不对的，作为曾经的X，我应该站在舞台上用他们的出道曲击败他们。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诚然，他的语气毫无留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复仇，我也不需要赢过谁，是不是X、有没有出道对现在的我来说早就没那么重要了——以前的事，你已经听凡炟他们说过了吧？”
“我……抱歉。”陆择栖心虚地移开视线。
“为什么道歉？”
“我不应该从别人那里了解你，还有不该什么都不知道就自作主张答应帮忙转交那张专辑，我拿出它之后，你好像并不开心……”
“没有。”林育睦笑了，摇头，“因为你说要送我礼物，我没有想到是别人的东西，smyster-x的专辑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
陆择栖重新望向他，安静地看他慢慢将目光转向角落里积满灰的置物架，“如果没有听到练习室传出的音乐声就好了，如果没有学会跳舞就好了，如果没有成为练习生就好了，如果没有因被选中而高兴就好了，如果没有努力练习就好了。不抱有期望，不全力以赴的话，至少就不会受伤了——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这么想。”
他望过来，眨了下眼，暖黄色的灯光在他的睫毛上镀了一层金箔，“但是现在不一样，如果这其中的哪一个‘如果’变成现实，我就不会认识你了。可我认识了你，我便能因此确信，原来此前的我一直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后悔，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林育睦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样，一切都无关紧要。陆择栖不擅长安慰人，因此不希望看见别人伤心难过，可他盯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睛，丝毫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倒愈发心慌起来。
什么“没有遗憾”啊，这种话他只听八点档电视剧里的人说过，还得是在大结局，男女主人公一个躺在另一个的怀里，好似下一秒就要断气。哦，还得配上悲情音乐，让长笛和单簧管的声音缠缠绵绵。
这可不行。
“这段时间我没能好好的认识大家，没有尽全力练习，前两次表演也都出了错，我是很遗憾的，所以会想靠最后的舞台来弥补。”他尝试理解对方的思路，“但你对过去发生的事没有不满，不需要靠决赛来向什么人证明自己，所以想不出要表演什么，是这样吧？”
林育睦没再用点头摇头回答，只是默默地盯着他，手指放在琴键上，时不时带来一两声清脆的琴音。
多谢，但现在可不是给对话配乐的时候啊。
他思绪断了一瞬，声音顿了顿，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继续连接上，“可你只有二公和我在过一组吧？其他时候我们只有在路上碰见了才偶尔说说话，啊上次出外勤也一起同台过，那就勉强算两次。”
对方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一算，我们在一起的次数也太少了吧？我想想……你和杜慎行都一起参加过两次公演呢！”
“嗯，《LOVE OR DESTROY》和《青空之诗》。”林育睦迟疑地点了下头，“的确是两次。”
“和我就只有真心呼唤这一首，是不是有点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
“嗯，不公平。”陆择栖问得理直气壮，“你和杜慎行是什么关系？”
林育睦歪着头想了想：“……一起参加过两次公演的关系？”
“那你和我呢？”
“……”对方表情相当茫然，几乎就差把“没有关系”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陆择栖痛心疾首得像眼睁睁看着学生在一加一后面写上三的幼教老师，房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他感觉胸口有点堵，暴露在外的皮肤正渐渐发热。
“你不是……”他中途喘了口气，自卖自夸的话一时很难说出口，“你不是喜欢我吗，对我和别人怎么能一样，我和你甚至连‘参加过两次公演的关系’都不是，因为我们只一起表演过一次。跟自己喜、喜欢的人共同的回忆只有一次公演，即使这样也不遗憾？”
林育睦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如此直白的话，像被施了定神术般一动不动，愣愣地纠正道：“出道之后还会有很多次。”
“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陆择栖目光躲闪一瞬，很快恢复了义正辞严，“你试着想象一下，如果接下来的两周就是最后的时间，决赛之后你和我，还有其他的这些选手就会天各一方再也不碰面，决赛舞台就是你能给大家留下的最后的印象，这时候你会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