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跟我舅舅结婚了?(100)
顾峙呢,坦然地任她瞧。
他显然是那种深知自己外貌出众的男人,并不惮于加以利用。
浓密的黑发往脑后梳去,清冽的五官没有任何遮挡。以至于她的视线逡巡着,渐渐就变了味道。
他刚刚现身咖啡馆时,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周身弥漫的气质介于淡漠与傲慢之间,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有的。
可这会儿,他掀起长长的眼睫,高耸的眉弓下,铅灰色的眼睛像诱饵,李棠梨被蛊惑得毫无招架之力,勾着与他对视了老久。
几秒后,顾峙忽地轻咳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李小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啊?”李棠梨本能地后撤了半步,受惊地把眼睛甩到瓷砖上:“没什么,我……”
她羞窘得连颈项都红了,借口说:“我去趟卫生间。”
李棠梨走得匆忙,包还放座位上。曹长宇倒不好直接离开了。顾峙看出他的焦虑,贴心地问:“你有急事?”
曹长宇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从公司偷溜出来的。”
闻言,顾峙分外善解人意地说:“你先回去吧。李小姐这里我可以帮忙照看。”
赶紧走。
“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了顾总。”
曹长宇往回赶,他越走越觉得怪异。顾峙这么大的总裁,想喝个咖啡还用得着亲自来买?而且,他还和棠梨主动打招呼,帮忙照看财物,原来他是这么好心肠的人吗?
看来是面冷心热,和去年他采访时的模样不太一样呢。
面冷心热的顾峙顺理成章地取代他,落座在李棠梨对面。
他一只手攥着手套,另一只握过她的手则端正地放在膝头。
他不太想用回味这个词,未免太下作,但实际如此。她的手很软、很细,比他要小一码,体温偏低。
作为一种基本的社交礼仪,顾峙曾经握过形形色色的人的手,男女老少,但没有一次他的心跳会这么剧烈,咚、咚,他一度担心李棠梨也会听到。
除此之外,在指尖相触时,眼前浮光掠影般闪现了一些记忆,这令他有些在意。
卫生间里,李棠梨捧起水流,洗了一把脸。
墙上镜映出她白里透红的腮颊。她受不了地垂下眼,用卫生纸擦拭掉水珠。
这个单纯的女孩还没意识到她是被别有用心的男人故意勾引了,只在心里一味责备自己今天种种鬼迷心窍的行为。
她其实也很纳闷,虽然顾先生的长相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出众,但自己也不至于表现得这么……这么夸张吧?
走回座位,赫然发现原本该是曹长宇的位置上坐着姿态优雅的顾先生。他缓缓搅动着咖啡,那双害她差点当众出丑的灰色眼睛又望过来。
李棠梨手脚跟缺油卡涩的零件似的走过去,挤出一句话:“顾先生,宇哥是走了吗?”
顾峙动作一滞,勺子与杯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先回公司了。”他话题转变得很突然:“你们关系很亲近?”
“嗯,我们之前是邻居,后来他们家搬走了。”
他沉沉地说:“哦,这样。”
李棠梨不敢去细看顾峙的表情,生怕又被吸引过去。她侧坐在椅子上,往包里收拾东西。
拉上拉链,确认没有遗漏后,起身将椅子推回去,跟男人告辞:“谢谢您帮我看着包。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察觉到女孩的抵触,顾峙没有亦步亦趋地追出去送。视线代他克制地紧随着她的身影。
是他太心急了、太明显了吗?
对面的座位空荡荡的,只剩一杯冰美式。她似乎很少喝咖啡,跟着别人盲选了一杯。可惜不太合她的口味,只喝了两口,就接受无能地不肯再碰了。
不喜欢苦味么?
杯口沾着浅粉的唇印,那是她留下的纹路。他联想到她小巧的、木讷的嘴唇,米粒一样排列的牙齿,怎样柔软地含咬住杯口,被深色的咖啡液浸湿,神思就抛到了千里之外。
他静静地盯着那个唇印瞧。
渴望战胜了羞耻心,西装革履的男人交叠起双腿,伸手将她的咖啡拿了过来。
坐在行驶回老宅的车上,顾峙止不住犯困。这是很不符合常理的,他刚喝过两杯咖啡。
可凶猛的困意席卷了全身,等车子停住了五分钟后,他才摆脱了梦境。走进别墅,看见客厅里的家人,神情还有些恍惚。
“姐。”
顾淑凤面色不虞地把手中的照片甩到茶几上:“回来的挺早,赶巧了,来,解释一下吧。”
扫了一眼,顾峙面色骤冷:“你进我房间了?”
顾淑凤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要不是纪嘉誉今天犯皮闯进去,我还不知道你雇人跟踪那个小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闹起脾气比猪还难捉,她一路跟着儿子跑进弟弟的房间,刚把他摁住,一抬头,头皮猝然一麻。
满墙密密麻麻的照片,都是同一个女孩。
因为数量太多,边角压着边角,看得人心惊不已。按照时间线,照片从左到右细心地钉在墙上。
最左,一张梳着马尾的童年照,接着,是住院期间,女孩穿着病号服散步、去食堂吃饭、和亲戚朋友见面。
出院后,照片更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她被框在几扇窄窄的窗户里,事无巨细地记录着她的日常生活。
她起床后歪着头刷牙,她在超市仔细地拣选土豆,她和朋友见面时的笑意,她遇到难题转笔的小动作。
最后一张,是夜深时分,李棠梨拉上了窗帘,灯光将她的身形朦胧地投射在窗帘上。照片右下脚标注的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