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善谋(11)
晏端乖乖低垂着脑袋挨训:“儿臣知错。”
宗太后一下就噎住了,下一句训斥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少顷,她抬手拍了拍晏端的肩膀,语重心长:“娘虽是在骂你,但娘的心里又怎会好过。”
她收回手,叹了口气:“若你再不回来,宫里怕是要翻天了。”
“我也听说了。”晏端刚回宫时就听说卞持盈的雷霆手段,不过他不以为然:“她为了百姓,为了公平公正,一腔热血洒长安,还帮我们肃清不少毒瘤,何乐而不为?”
宗太后瞪他:“若真是这样,她受万人敬仰,高坐金銮殿,你堂堂天子,坐哪里?”
晏端不说话了,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她费尽心思重审旧案地目的何在?”
宗太后也不知道。
她绞尽脑汁,做了许多虚设,也想不到卞持盈的目的在何处。或许真如皇帝所说,她只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公正?
“她不救姚直,你我该如何下手?”她紧锁眉头,眼尾是细细密密的皱纹:“为何不救?姚直可是她的人。”
晏端跷着腿,坐姿不雅,没个正形:“我先前便说了,她心里装着苍生,装着黎民百姓,这招是行不通的。”
见宗太后眉头不展,他身子一顿,放下腿安慰她:“母亲别急,总之来日方长,咱们还怕她不成?”
“她太狡猾。”宗太后摇摇头:“我们摸不到她的行事轨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看是母亲多虑了,倘若她做的每一件事我们都要再三探查、究根追底,疑神疑鬼,那这叫什么事?”
晏端语气平和:“我以为,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一旦引起她的怀疑,事情就难办了。”
晏端深谙卞持盈脾性,更了解她多疑的性子。
她若是怀疑谁,便要在周身垒起一道围墙,届时再想进一步,难如登天。
“你说得对。”宗太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是我心急了,那咱们且等着看吧,说不定能揪住她的错处。”
昭阳殿。
卞持盈刚喝下一碗银耳燕窝羹,迟月便端来了一碗黄芪乌骨鸡汤。
她顿时作无语状,撇过头去:“……不宜大补。”
迟月歪头看她:“怎么不宜大补?殿下这段时日重审旧案,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可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这时有宫人来禀,说是晏端来了。
卞持盈摆摆手,迟月瘪着嘴将那碗黄芪乌骨鸡汤端了下去。
皇帝进来时恰好看见了,他挑眉看向帘内的皇后:“看来这一阵是苦了你了。”
卞持盈捧着热茶,闻言摇摇头:“分内之事。”
晏端掀帘入内:“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重审旧案了?”
【作者有话说】
岳峙渊渟——形容人坚定沉着
第7章 己饥己溺
◎跪天跪地跪皇帝!怎么能跪女人?◎
“陛下不知道吗?”皇后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对他的疑问感到疑惑。
晏端轻咳了一声,他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朕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重翻三年的案件可不是说说而已,朕是见不得你辛苦劳累。”
“我并不是说说而已。”卞持盈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她声音很轻:“褚改为官不为民,百姓怨声载道,天怒人怨,因为他为官不廉,为官不正,无数人蒙冤而死,无数人有冤无处申。”
“为官者,应爱民如子,以民为本,应为民之益友,使国民康物阜。”
“而褚改身为京兆尹牧,更该恪守律法,执法如山,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晏端想开口说话,却又听她说道:“姚直更是,他为高官,竟为一己之私,视律法为无物。”
“这也不能怪他。”晏端摇摇头,喟叹一声:“他也是爱子心切。”
卞持盈反问:“那被他儿子打死的人难道就没有父母?他们的爱子之心谁又看见了?因为姚直是大官,所以爱子心切,被打死的人无权无势,就只能怪自己倒霉?”
晏端哑然。
皇后收回手:“如今不过几日,错判的旧案就有数起,荒唐至极!大缪至极!”
她突然看着晏端,正色直言:“陛下,你是天子,合该和我们一起,为这天下千千万的人讨个公道*。”
审案可不是一件轻松活计,瞧皇后不过审了几日都累成这般,连膳补都吃上了。
“有皇后坐镇,朕放心。”晏端煞有其事说道:“朕就不插手了,朕相信你。”
“不过……”他略微停顿,又问:“你当真不救姚直?他可是跟了你许久,你这般,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按律处置,有何不妥?”皇后冷冷一笑:“若谁因此事寒了心,可见他也不是个好的,趁早走了最好。”
她看着晏端,拧眉问:“好端端的,怎么想来劝我?你该是知道我的为人。”
“朕知道。”晏端故作惋惜状:“只是朕念着你和姚直的私交,替你可惜,可惜这么个人才。”
“才干再足,品行不端,也是枉然。”
晏端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他方离开,宝淳就找来了。
“爹爹……”她望着卞持盈,可怜巴巴的,眼里闪着失望的光。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爹爹了。
卞持盈看着女儿的神色,心尖仿佛被蜇了一口。她弯腰拉过宝淳,语气轻轻:“娘给宝淳请一位老师可好?”
宝淳不知道“老师”代表何意,她只是望着卞持盈笑,眼中的失望已经散去,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