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善谋(49)
崔珞珠缓缓睁开眼,她微微侧头,看向坐在床边的长女,艰难地将手从被下探出:“阿月……”
在卞持盈很小的时候,她的小名叫阿月,后来才改为皎皎。
卞持盈垂眸,看着她无力的手掌,须臾,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阿月……”崔珞珠感受着掌心温热,泪珠从眼尾滑落:“这些年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做错了……”
年幼的卞持盈渴望外边儿的天地,崔珞珠狠心地将她关起来,不许她结交朋友。
卞持盈喜欢看话本里的奇异怪志,崔珞珠将这些话本都烧毁,柜中只有死板沉闷的典籍。
卞持盈喜欢吃街边摊食,崔珞珠规定,每餐餐食必须按照她规定的来吃,不许吃别的,更不许吃零嘴。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像是一根根藤蔓,将卞持盈捆住,使她气息不畅,窒息难过。
母女俩交握的手怎么看怎么陌生。
卞持盈只是静静看着,不做回应。
“阿月……娘做错了,是娘做错了。”崔珞珠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话:“不该拘着你不让你交朋友,不该让你太艰难,不该让你……让你过得怎么难过……”
“……”
崔珞珠说了至少有一刻钟,每句话都是悔不当初,深深的悔恨席卷了她,令她彻夜难眠。
卞持盈只是看着二人交握的手,不置一词。
“阿月……”崔珞珠果真是病得厉害,眼眶深陷,泪水蓄在眼窝里,流不下来。
她紧紧握着卞持盈的手,祈求般地看着她:“是我做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可我也不想这样……你能不能……”
崔珞珠闭上眼,嘴唇在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能不能原谅我……原谅我……可以吗?”
卞持盈终于动了,她移动目光,落在崔夫人的脸上,见其痛哭流涕,她神色平静,竟没有一丝情绪。
听着熟悉的声音,她仿佛又回到了假山前。
“那冷心寡情的混账玩意儿,谁会喜欢?”
“我就喜欢知盈这样……”
“……”
这些字眼如同水蛭,它们钻进她的心口,一口口啃食她的血肉,吸食她的骨血,将她的心头肉啃得血肉模糊也不肯罢休。
或许今后的每一日,她都会在这群水蛭的折磨下,日渐疯魔。
“阿月……”崔珞珠哭得厉害,面上全是悔意:“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卞持盈脸色发白,她低头,目光掠过香囊,看向鞋尖。
突然想起,在她及笄那日,母亲亲手给她做了一套衣衫,小衣、里衣、外衫、衣袍、纨裤、鞋袜,都是崔夫人亲手做的,不假于人。
“阿月……”崔夫人声音逐渐虚弱。
卞持盈气息有些重,还有些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张口:“好。”
她看着崔珞珠消瘦的脸颊,艰涩开口:“我原谅你。”
崔珞珠盯着她,手一松,忽而就笑了。
卞持盈收回手,将脸转向另一侧。
她胸口气血翻涌得厉害,膻中也有些发堵。
“那晚。”崔珞珠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本想找你好好谈一谈,但我回府的时候,你忽然就回宫了,我想,你或许是有要紧事。”
卞持盈猛地转头看她,脸色可怖:“那晚你没在府中?去了何处?何时去的?”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29章 当头一棒
◎黎慈流放惠州◎
崔珞珠被她的脸色和语气吓了一跳,忙道:“那日,我去芙蓉楼问你何时回宫后,便出府去了,我去了你叔父家,用过晚饭后才回来,和你爹一起。”
卞持盈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崔珞珠,绷紧下颚,神色凌厉。
崔珞珠素来怕她,见她这般,便往上拉了拉锦被,遮住下巴,讪讪问:“阿月……怎么了?”
“无事。”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卞持盈看向她:“大夫怎么说?”
崔珞珠眸光有*些黯淡:“恐怕……不太好……”
卞持盈侧目看向门口:“来人!”
迟月立马推门而入:“殿下。”
“马上去太医署请太医令来。”
“是!”
崔珞珠有些受宠若惊,她垂下眸子:“是我不好,让你费心了。”
卞持盈看着她,良久,才缓缓艰涩开口:“母亲再莫说这样的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有枝繁叶茂的树木,盛夏的阳光从繁密的树叶之间落下,探进屋来,斑驳光影在地上晃动,仿佛能听见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
经太医令诊治,卞持盈得知崔珞珠这病由来已久,不过她不当回事,这回复发严重,险些危及性命,况且她本就体弱,先前春蒐时,就已经因病出过一回事了。
太医令不比寻常大夫,他斟酌再三,向皇后建议:“国公夫人这病,说凶险的确凶险,但也不是没有法子,这病还是出在心上,只要保持积极愉悦的心情,配合服药,多休养休养,便不会有大碍。”
他沉思片刻,又谨慎道:“万不可再郁郁寡欢,更不能发怒发愁,否则……情形会不太好。”
卞持盈听后,立马派人去将宝淳接来国公府,又安排卞知盈、卞烨兄妹二人每日陪伴崔珞珠左右。
崔珞珠这般,她哪里能放心回宫。
还有,那晚假山后的人,到底是谁?
用午饭时,崔珞珠看着屋子里的儿女,眼里盛满了欢喜的笑。
卞持盈给她夹菜,继而看向卞知盈,神色淡淡:“小妹下午陪着娘去园子里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