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委屈,朕装的(111)+番外
言霁也很默契地不提。
他对冷宫生出种望而生畏的态度,就好像永远不打开那扇门,母妃就永远正好好得活着。
直到一天,宫人告诉他:“入夏了,殿下可以出去了。”
那一刻言霁想的是,这个春天真是格外漫长。
但再漫长,也终于结束了。
走出去,沐浴在多日未见过的阳光下,苍白的脸上难得浮出了点颜色。宫人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了御花园,很多人跟在身后,各个都低眉垂目,不敢妄言。
好像警惕着什么。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
直到一日父皇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太学院念书,并道,如果不想去,他可以叫太傅来宫里单独为他教导。
看样子,父皇应该想让太傅进宫教导的。
太傅本应该只为太子授课,但父皇为言霁开了先例,为防其他皇子不满,便放宽了条件,让太傅□□导众皇子。
大概也是如此,此后太子在看到言霁时,才会满是敌意,联合众人在太学院孤立言霁。
此时,言霁面对父皇的询问,说道:“儿臣想到太学院去。”
他在凤鸣宫待得很不自在,想要有个躲避的地方。
第一次去太学院,皇后特意给他备好笈囊,告诉他若在太学院逗留晚了,可去镇国王府歇脚,并安排了随从跟在言霁身边。
起初言霁并没有去,他也没怎么回皇宫,而是在书院里申请了一间房,常常会去那落脚。
那段时间同窗们对言霁的好奇大过于畏惧,会时常来找他说话,偶然间,言霁听说有段时间宫里进行了一次大清洗,问言霁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言霁详细问是什么时候。
那人道,大概快到春天那会儿吧,一夜间处死了很多人,还都是些不起眼的宫人。听说还是镇国王府手底下的金吾卫去处理的......
快到春天的时候?
言霁仔细想了想,并不记得有这回事,那人也就当个稀奇说说,见他都说不记得,便道,那估计是以讹传讹吧。
此事便掀了过去。
等言霁见到三番两次旁人口中提及的镇国王嫡子时,是因为车轮过山路的时候被一块石头给颠坏,随从对他说,最近能落脚的地方只有镇国王府,问他要不要去借宿一晚。
当时已是盛夏,天气酷热,言霁念着若叫随从再来回去找车,恐怕会得热病,便点头同意了。
镇国王府初见时,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池塘边,一身黑袍玄襟,神色慵懒浅淡,正撒下一撮鱼食,垂目淡淡地看着竞相争食的红鲤鱼。
言霁不由心生紧张,手指轻轻攥着袖子,上前斟酌地喊了声:“皇叔。”
若是叫舅舅,未免太攀关系了。还是按照职衔去叫好些。
听闻此称呼,那道极其好看的背影未免一顿,随之像是从嗓子眼溢出的轻笑,那人回眸看来,粼粼波光映在他眼底,像是点亮了一池星辰。
寂寥又温柔。
窝在他旁边的小胖狗抬起脑袋,在看到言霁时撒欢似的跑过来扒拉言霁的衣角,言霁连连后退了几步,却见“皇叔”并没阻止。
不得不硬着头皮寻着话题问:“它叫什么名字?”
顾弄潮弯了下眼睛,收回目光继续望向池面,鱼儿已经吃饱,沉入了清澈水底在水草间游曳。
只听他淡淡道:“还没来得及起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称之为:薛定谔的母妃。
——只要不开门,就处于即死又活的迭加状态。
关于指针:最早的钟表“水运仪象台”出现在宋朝,被称之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是统称,其中还有二十四节气、针灸、珠算等)。为了避免考据,这里使用东洋人作架空处理,大钟浓缩成小钟。
第50章
冷宫里的杂草野蛮生长, 任何缝隙都能长成,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也只有它们的生命力才能这么顽强。
沿着石板路往里走, 一路没看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墙体都坍塌了好几面,宫殿灰蒙破旧, 角落结满了蜘蛛网。
风过,都是阴冷的。
在言霁不断深入时,他眼前好似浮现出一道巨大透明的钟表虚影, 正在快速顺时针转动,无数画面闪过, 一切得以拨乱反正。
母妃被打入冷宫时, 他不是十三岁,而是十二岁。
那是天盛六十八年, 不是六十九年。
如今的言霁即将成年,有了支持自己的党派,他如约来到被尘封的冷宫, 来接母妃出去了。
走进过往曾居住的屋子, 将门推开时落下很厚的灰尘, 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翩跹,纷扰视线。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窗旁的木桌上还放着个针线筐, 里面尘灰覆盖着未修完的针线。
言霁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 上面绣的羽曦犊+。是两个人,只绣了个轮廓的女人, 牵着绣得细致精美的小男孩。
眼泪啪嗒掉在绣面上, 润湿了泛黄的巾帕, 言霁握着它转过身,绕过破败的木质屏风,在半遮半掩的床帘后,看到一具女性白骨,安安静静躺在不辨色彩的床上。
言霁闭上眼长长换了口气,再睁眼时,盈着泪光的眼眸弯起,露出一个笑容,他走过去跪在床前,执起白骨的手,很轻地说道:“母妃,儿臣来接你出去了。”
余音颤抖哽咽,似不成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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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七十三年,冬,皇帝谕旨,追封庄贵妃为敦和太后,骨灰暂放金佛寺供奉。
冷宫里的妃子不可入皇陵,这是先祖时的规矩,哪怕言霁贵为皇帝,也无法逆改,就连追封谥号,都是在群臣的反抗下孤意行之。在此情形下,他只能先将母妃的骨灰放在金佛寺,等他的陵墓修好了,再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