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委屈,朕装的(15)+番外
“不用。”
大费周章,恐怕又要惊动顾弄潮。
言霁让他们就在这里候着,让木槿拿了盏宫灯,便沿着红墙一直往前走。木槿不明所以,乖乖跟在后面,等拐过一个弯角,后面的人再也看不到,言霁熟练地爬上太平缸,木槿看到惊了一跳,连忙搀着小皇帝,却见对方朝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转身,搭上宫墙上的木藤,就爬了上去。
转眼间,小皇帝消失在了宫墙那头。
动作熟稔得就像回家一样。
木槿咬了咬牙,将提灯挂在身后,也跟着爬上了太平缸,她踩得不甚稳固,左摇右晃的,低头一看缸里的水,只觉彻骨地凉,这么冷的天要是掉进去,可要折了半条命。
木槿赶紧伸手够住宫墙上的木藤,但她比言霁矮了半个头,堪堪够到时脚底一滑,惊呼一声快要摔下水缸时,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拽住。
言霁趴在墙头,吃力地拉着她,小声抱怨了一句:“你吃的啥,这么重。”
木槿脸一红,加上自己的努力,终于被言霁拉扯了上去。
她坐在墙头,往前看去,未央宫里草木萋萋,花落凋零,回廊桥榭蛛丝联结,金殿蒙灰黯然无色。
一眼望去只觉这里破落残败,天又昏暗,风过时,更显几分萧瑟。
“好歹是宫里的宫殿,怎么这般......”木槿一时想不出形容词,提着宫灯四下看了看,发现旁边搭着一个木梯。
原来小皇帝刚消失那会儿,是去搭梯子去了。
言霁踩着木梯爬下去时,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听得木槿提心吊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爬。
未央宫的草已生得及膝高,若是夏天,恐怕还要更高些,依稀能看出这座宫殿过往的繁华,但如今仍残余的那两三分,只余凄凉。
木槿瑟缩地跟在言霁身后,小声问道;“陛下,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你知道庄贵妃吗?”
木槿摇了摇头,她之前一直在尚仪局干活,庄贵妃之名只听一些宫里的老人提起过,不过每次说起,也都忌讳颇深。
言霁放缓脚步,幽暗的灯光下,纤长羽睫垂落下两扇阴翳:“庄贵妃是朕生母。”
“这里是她的宫殿。”
在这里,小皇帝的姿态显出在外面从未有过的轻松,嘴角都是翘起的,步履如鸟雀般轻盈。
木槿神色动摇,她将宫灯往高处提了提,让光线照得更远些,能让陛下看清更多地方。
来到正殿前方,挨着大门的位置,生长着木槿先前看到的那棵菩提树,雪白的花瓣纷纷洒洒,似雪飘落满院。
正殿的门上也落了锁,一路走来几乎每个房间都锁着。
言霁挨个走过,隔着斑驳的朱红宫门,甚至能听到宫人们在外面焦急的呼喊声,木槿终是没忍住道:“陛下,你在找什么?”
“想起一些旧事,随便看看。”
言霁走到一扇门前,突然顿住,吩咐:“将灯提近些。”
木槿依言将宫灯往前提,待光线蔓过去,言霁一点点皱起眉,转而走向紧闭的窗户,捻了把上面的尘灰。
那门上的锁落灰明显较之其他地方浅一些,而窗台的灰里夹杂了些红泥——这间房有人进过。
木槿睁着闪烁的大眼睛,问道:“陛下怎么了?”
“里面有人.....”
话音刚落,房间内隐约响起一道轻微的摩擦声,木槿缩了缩脖子,忐忑道:“可要奴婢去叫人?”
言霁摇了摇头,道:“红泥是干的,那人早走了。”他推了下窗户,本该上了栓的窗扇轻易被推动,灰尘纷纷扬扬腾飞而起,呛得言霁捂嘴连连咳嗽。
闯入未央宫的人恐怕是见门锁打不开,才撬开窗扇翻了进去。言霁不明白,一座封闭多年的宫殿,有什么好潜入的。
尘灰渐歇,木槿大着胆子提灯探入,昏黄的光线渐渐照亮房间里的布设。
她刚被小皇帝大喘气的两句话吓得紧,这会儿手还是抖的,光影跟着一颤一颤,紧迫的气氛让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旁人口中的小傻子皇帝,怎会如此细察入微。
言霁率先进到房间内,这间房似乎是个身份贵重的女子寝居,镜台纱幔,妆奁摇榻,挨着窗口的地方摆着一方书案,不同其他地方皆落满厚厚一层灰面,书案明显有动过的痕迹,略显凌乱。
走过去翻了下,并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些四书五经。
正在打算离开时,木槿惊叹道:“这画上的娘娘好美啊,她就是庄贵妃吗?”
宫灯的照射下,墙上挂着一副倾国美人图,美人旁边站着一个十岁左右、模样相近的小男孩,纷纷扬扬的菩提花树下,她的笑容和煦慈悲,似仙似神。
只不过,画技再高超的画师,也画不出那双深邃如大海的眼眸的万分之一。
就算如此,画上的人依然美得世间仅有。
木槿提着灯痴痴地看了会儿画上的小男孩,视线挪向言霁,喃喃道:“这幅容貌若是男儿身,恐怕比女子还绝妙......”
话说到一半,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对面的人是谁,脸色顿时一阵煞白,结结巴巴道:“陛......陛下......”
言霁正因看见这幅画而走神,根本没留意木槿说了什么,他的思绪困入了当初入画时的场景——母妃因多年未归故乡,思念远方的亲人,父皇便重金将当时盛名京都的画师请进宫给母妃与小皇子作画,打算将此画寄给故国。
让母妃的族人们知道她在大崇过得还不错,以慰思乡苦。
那天母妃很高兴,特地选好了作画的地点,便是在这棵菩提树下,不过方位却没选好,画面略显昏暗,言霁还记得,那会儿画师提醒了这件事,母妃却说:“要将落日之景画进去,大崇的落日金光万丈,不同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