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委屈,朕装的(27)+番外
将蒙眼的黑布摘下,总算见到了光亮,可紧接着他发现更大的难题——麻袋从外面捆着口子的。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言霁躺在地上装昏,并寻找机会脱身,然而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外面那人下一步动作,进来的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边疆口音——这种口音无论说哪国话,都惯用卷翘舌。
过了会儿,两人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暂时离开了,言霁直觉屋里还有一人,就一直躺着没动,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一只手落在麻袋上缓慢游走,言霁浑身绷紧,那人正要打开麻袋时,外面突然喊了句,他迟疑了下,起身也离开了。
捆着麻袋的绳子被匆匆系上,但已有了松动,言霁终于从麻袋里挣脱出来。
他所在甲板下的仓库间,门外守着几个打手,正叽里呱啦地说着话,言霁略微思索了下,直接跑出去的几率小到可怜。
房里还有几个很大的木桶,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除此之外并无藏身之处,只有从门口逃走一个选择,等跑到外面,一呼救,影五一定能找到他。
影五的耳朵是最敏锐的。
这般想着,言霁弄出些动静,马上闪身到门后的夹角处,外面的打手似乎听到了,但却并没有进来,言霁咬了咬牙,再度踢翻凳子,这次打手进来查看,发现麻袋里的人跑了,忙不迭大喊起来,在他们忙乱之间,言霁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嘭地将门关上。
再一看,天助他也,门上有落锁,此时锁正开着,他立刻把门彻底锁上了,任凭里面的人如何大喊大叫。
门外其余打手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但他们似乎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免不得破绽百出,言霁左闪右躲,关键时候身体又开始发软,体内剩余的迷香再次发作。
随便找了间房躲了进去,此时言霁已彻底脱力,靠墙缓缓滑落,那些打手正一间间推门查找,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
绝望下,言霁都开始开始自暴自弃了,推门声逐渐临近,他也不想动了,月牙色的广袍脏兮兮的,白皙的脸也沾了灰,像被猎人逼得无处可逃的小鹿。
正在这时,一句话猝不及防钻入耳中:“王爷来了......”
王爷?
自四皇兄死后,目前在京城的还有哪些王爷?
那一刻言霁挣扎起一些力气,他不能就这样被抓了。视线恍惚地在房间里,他看到灯架里燃烧的烛火,两三步走过去,将烛火打翻在地,扯过隔档的帐帘点燃,直接往床上丢。
棉絮一触霎地席卷而上,木质的床柱很快也蔓上火焰,整个房间都就燃了起来。
外面的人察觉异样,用尽全力将门踢开时,言霁弯腰站在大开的窗户上,扶着窗沿转头朝他们道:“仓库里的火药,你们自己享用吧!”
说着,他脚下使力,就要跳下去。
自从仓库醒来后看到满是火药味的木桶,言霁就不可抑止地想起烧成灰烬的未央宫,同样的手法,只能是同一批人。
飞扬的衣袂迅速从打手抓来的指间擦过,言霁坠入镜月湖前,晃眼看到站在船首的男人,脸色黑沉狠戾,异常熟悉,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个时节的湖水依然很凉,冰冷剔骨,坠入时瞬间没过头顶,水灌入耳中的鼓噪声混入一阵阵惊呼,花灯节的纷乱喧嚣很快也被水面隔绝,一切都显得模糊不真实。
言霁不断地下沉,他极目往晃荡的水面看去,一盏盏花灯如星子般在无际黑暗的深水上闪耀,他其实是会洑水的,母妃曾经教给他很多保命的本事,开锁、在被缚的情况下解绳结之类的,都是母妃教他的。
但是现在他不能表现出自己会水,一个连四书都是十几岁才会读顺的人,没理由无缘无故就学会洑水,他得再沉得深一些,找一个隐蔽的位置偷偷上岸。
氧气不断从胸腔抽离,越到深处水压越令人窒息,无数藏在水底的小鲤鱼被坠落的人惊动,成群成片迁移。
言霁看着大片的鲤鱼群穿过他,愣愣地伸手想握住一只,却徒留一手空,一些遗忘很久的事随之想起。
其实有个人,应该是知道他会洑水的。
当初他还是大崇朝的十一皇子,顾弄潮刚在朝廷初显锋芒,因追查镇国王谋逆之事,令无数人坐立难安,想方设法地要斩草除根,某次,言霁从太学院回镇国王府的路上,卷入了那场单方面的屠杀中。
穿着夜行服的蒙面杀手将他们逼至一方断崖前,寒风凛冽,风力大得要将人卷走,他们的侍卫已经死伤一片,站的地方雪很松,随时可能垮塌。
顾弄潮也不过十九岁的年纪,少年风姿卓绝,就算面临如此险境也风轻云淡,将瑟瑟发抖的小皇子护在臂弯里,柔声问:“小十一,害怕吗?”
顾弄潮有时会叫他小十一,有时候叫的他十一殿下,有时候叫他霁儿。
言霁往断崖下看了眼,蔼蔼白絮漂浮崖间,看不出多深,他很快收回视线,紧紧抱着顾弄潮感受着对方胸腔里跳动的声音,从中获取面临死亡的勇气,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头顶响起一丝轻笑,有力的手掌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脊安抚,声音像是在唱摇篮曲一样宁静悠然:“别怕,皇叔永远会护着你。”
顾弄潮将他抱在怀里,纵身跃入那座高崖,呼啸的狂风迅猛刮割皮肉,白絮飞速而过,急速坠落下五脏六腑都像被移位,连呼吸都极度困难,晕眩感一波接一波袭来,言霁至今也能感受起,那双紧紧抱着他的双手,坚定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