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年轻人, 从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更遑论他如今的政治观点。
“确实如此, ”格雷福斯顺着威克汉姆的话说了下去,“他明知你与福尔摩斯小姐存在婚约, 却还锲而不舍追求你的未婚妻。这不是他的事, 更是你的事。放在百余年前,你甚至可以同莫里亚蒂教授提出决斗。”
“不,不是的,先生。”
威克汉姆并没有受到安慰,他拼命摇头:“不是因为莫里亚蒂教授, 是因为我不信任伊拉拉。”
就像是积压在心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威克汉姆话到最后,几近哽咽。
“别急,孩子,”格雷福斯和蔼的声线适时响起,“我在倾听,你可以慢慢诉说。”
“……谢谢你,先生。”
威克汉姆像个大男孩般,用衣袖狼狈地擦了擦眼泪。
他好似找到了救命稻草,得到首肯后,迫切地与格雷福斯分享自己的心情:“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跟踪了她,看到她私下与莫里亚蒂见面,真的是险些被冲晕了头。就在我以为抓到二人私会的场景,结果两个人商议的,居然是正经事!”
“我想,”格雷福斯仍然关心着重点,“你就是在此时看到了那枚眼球吊坠。”
威克汉姆抽噎着开口:“没错,我这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格雷福斯起身,从口袋中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威克汉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先生?”威克汉姆接过手帕,含着哭腔开口,“她之所以这么做,分明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不惜冒着丢掉名声的风险!而我却在怀疑她……这几日我辗转反侧,只觉得满心愧疚。”
一番叙述说得颠三倒四,没有地点、没有时间,也没有发生的经过。威克汉姆横插进来的私情叙述混乱又毫无逻辑。正因如此,他的阐述才比娓娓道来更具可信度。
只有编造好的故事才是有前因后果逻辑的。
而沉溺爱情的年轻人,情绪一时上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激动之时说话乱七八糟,也是情有可原。
“你确实不对,”格雷福斯实话实说,“福尔摩斯小姐也曾向我诉说过类似的烦恼,但她比你坚定得多,乔治,福尔摩斯小姐从未质疑过你们的未来。”
回应格雷福斯的是一声响亮的抽噎。
威克汉姆看上去更伤心无措了,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孔遍布泪水。
格雷福斯失笑出声——唉,年轻人!
看着他痛哭失声的模样,格雷福斯心中的烦躁减去几分。
“但你的嫉妒和怀疑源自于爱,初衷是好的,孩子,”他话锋一转,“只是用错了方向,你同我倾诉,我当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威克汉姆含泪抬眼:“真、真的吗,先生……?”
“出身和过去是无法改变的,”格雷福斯耐心地替威克汉姆梳理情绪,“但你可以决定你的未来。今日你同我说出口,是因为信任我,不是吗?”
“我信任你,如同信任我的父亲。”威克汉姆赶忙开口,声线中还带着哭腔,“在你身边工作是我的荣幸,格雷福斯先生!也正因如此,我思忖许久,才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不仅仅因为你需要诉说,更因为你需要未来。”格雷福斯补充。
威克汉姆还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明晰的希冀。
他生得端庄俊朗,一双剔透的眼睛无比明亮。如今含着泪水,更是看上去清澈见底。如此全然是一副为了爱情而拼搏的青年模样。
“是的,未来。”威克汉姆重复了一遍格雷福斯的措辞,悲伤一转激动,“我不能再等了,伊拉拉如此优秀,就算没有莫里亚蒂教授,也会有其他威胁。所以,我必须独当一面,拿出足够的底气去娶她。”
格雷福斯露出满意的笑容。
年近五旬的贵族,看向威克汉姆的神情犹如端详自己的儿子。他赞扬道:“很好,年轻人就是要有这个底气。我也愿意给你机会,乔治。只是我不明白,福尔摩斯小姐又为什么会与眼球吊坠扯上关系?”
太好了!
威克汉姆在心中长舒口气。
不枉他在接到伊拉拉的纸条后,反复在心中编排多遍,好给出格雷福斯一个不得不信的理由。
招摇撞骗这回事,威克汉姆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表达:他深谙人性,能说出对方想听的。
而且,威克汉姆说的也不是假话。
难道伊拉拉没与莫里亚蒂提及眼球吊坠的事情吗?威克汉姆充其量就是不在现场。至于对詹姆斯·莫里亚蒂的憎恶和愤怒,这都不需要演,他想起那家伙虚伪的笑容和拿捏的仪态就来火。
格雷福斯主动发问,就证明他来了兴趣,已然开始相信自己。
是时候了。威克汉姆这才掏出伊拉拉准备好的措辞。
“我偷听了她与莫里亚蒂教授的对话,”威克汉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内疚,“是迈克罗夫特先生正在寻找眼球吊坠,伊拉拉只是想帮她的兄长分担困扰。”
又是格雷福斯想听的话。
果不其然,他信服地颔首,而后追问:“那莫里亚蒂是怎么知道的?”
威克汉姆冷哼一声:“谁知道,那家伙什么都清楚。”
这也是一句大实话。
自从被詹姆斯·莫里亚蒂在赌桌上坑了之后,威克汉姆对他是恨之入骨,又隐隐有些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