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走威克汉姆,就是要与伊拉拉单独谈谈的意思。
果不其然, 格雷福斯的视线转过来。
他微微收敛了随和的笑意,无比严肃道:“开诚布公吧,福尔摩斯小姐,你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眼球吊坠是否在你手中?”
到了这个地步,可见格雷福斯真的被逼上了绝路。
拉拢政客、积极谈判贿赂,想要拖延时间,终究是没能抵抗得了时代的浪潮。伊拉拉·福尔摩斯就是他现在唯一的突破口。
伊拉拉笑了笑,从袖子中拿出那枚吊坠。
黑色绳子随着重力下落,又被伊拉拉抓住,栩栩如生的眼球在半空中来回摇晃,透亮的瞳仁隔着桌子看向格雷福斯。
塞缪尔·格雷福斯的眼神骤然发生变化。
“既然如此,我也就说实话了,”伊拉拉不急不缓地开口,“本来,我得把吊坠交给兄长——乔治应该同你说过了吧?”
她一副已经与威克汉姆说好的口吻,让格雷福斯若有所思。
沉吟片刻后,他试探性接话:“但你有自己的想法。”
“是的。”伊拉拉很是坦荡,“我可不想为迈克罗夫特打工,追求的也不只是一句‘福尔摩斯先生那能干的妹妹’。我得争取属于自己的未来,乔治只是其中一部分。”
格雷福斯露出了几不可查的笑意。
“有野心的孩子,”他一声喟叹,看似头疼,却也不加掩饰语气中的赞扬,“你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然也不会选择了乔治。”
“以及,支持工人罢工。”伊拉拉淡淡开口。
餐桌上陷入片刻寂静。
见格雷福斯仍在斟酌字句,伊拉拉清脆的笑声在室内震荡:“先生!不是说开诚布公吗?我协助哈德利女士组织了义卖会,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工人因饥饿而死,对不对。”
她说的是实话,只是隐去了“顾问小姐”的那部分。
十九世纪,妇女运动兴起,体现之一就是中产阶级、贵族阶级的女性已然开始参与社会活动。明面上,伊拉拉虽是在帮助工人,但也不是格雷福斯的敌人——如她所言,要是女工大批饿死,损失劳动力和名声的可是格雷福斯本人。
在伦敦,这样的义卖会和捐款活动,一天不知道要举行多少次。
听到这话,格雷福斯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我确实听说过了,”他说,“你能为工人着想,我还得感谢你。”
“对我也有好处,”伊拉拉开口,“积累名望、拉拢关系,我也可以展开属于自己的事业。”
“那得等你成婚后才行。”格雷福斯接道,“乔治也在努力。”
“他还不够努力。”伊拉拉一声叹息,“所以他同我说明你的邀请,我想了想,就答应了。先生,吊坠就在这里。”
伊拉拉晃了晃手中的眼球吊坠。
“你能告诉我,你和迈克罗夫特寻觅它的目的吗?”她问。
目的明确、兴致盎然,并且展示出了绝对的野心。伊拉拉虽然看起来不急不躁,但每个动作和言辞都流露出合作的急切。
这正中格雷福斯下怀。
“既然你为福尔摩斯先生做事,”他回答,“理应听说说过我的光辉学派。”
“你之前说过,先生,为了科学研究,动用资金开设了不少实验室,并聘请了诸多人才,”伊拉拉说,“我想,他们都是光辉学派的成员。”
“是的。”
格雷福斯承认:“如果说学派是一架向着未来前行的车辆,那么每一位成员都是其中的零件,而眼球吊坠——”
他从自己的怀中拿出怀表,表链的另外一端,同样的眼球吊坠第二次出现在伊拉拉的视野中。
“则是发动车辆的钥匙。”格雷福斯说,“如果你愿意,福尔摩斯小姐,我可以向你解释一切来龙去脉。但条件是你必须站在我这一边,将你手中的眼球吊坠为我所用。”
伊拉拉侧了侧头:“我都坐在这里了,先生。”
格雷福斯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会成功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未来,”他赞许道,“每一步都走得如此正确,福尔摩斯小姐,运营名声、拓宽人脉,让人意想不到,却能得到最大的收获。包括选择乔治也是,他出身有污点,很好拿捏,并且足够爱你。”
呃……
最后那点就算了吧!
伊拉拉在心中疯狂反驳,但面上她还是保持着认真态度。
“我的理性与我的感性并不冲突,先生,”她清澈眼眸无比真诚,“我也很爱乔治。”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乔治·威克汉姆拿着古书进门。
他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能绷住自己的表情。
这是假的,伊拉拉·福尔摩斯在演戏!威克汉姆疯狂劝告自己:他就是这么在梅里顿被骗的。
威克汉姆一直觉得自己善于逢场作戏,但和伊拉拉·福尔摩斯相比,他是自愧不如。
这话也说得出口,她敢说,威克汉姆还不敢听呢。
换做任何一个年轻小姐这么说,乔治·威克汉姆再怎么利用对方,也会感动一番。但伊拉拉还是算了,他只觉得既浑身发寒。
好在,威克汉姆脸上的震惊恰到好处。
无措、茫然,看起来像是被爱人的自白深深感动,而非恶心反胃。
“很好。”格雷福斯豁然起身,“不会让二位失望的,先生、小姐,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