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祈愿曲[水仙](84)+番外
我很羡慕你啊。
刀刀看着她,小乖面上带着茫然。有些事,我不记得。
有些事,我明明很想记得。但是再睁眼时,总是不可避免地遗忘掉一些。
小乖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去,在她浅淡的瞳孔注视下的落败街道,枯叶簌簌而下。可我只有那些。等我忘掉一切,我就真的消失了。
恩人,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找不到你了吗?
刀刀以为她的恩人触景生情了,但是恩人转过身来,眼中的痛苦清晰地闪动而过。你记得。你记得那些让你痛苦的东西,也记得那些教会你爱的人和事。这样很好。恨让你活着,爱让你长生。你如此清晰地看着自己来时的路,谁能真正伤害到你的灵魂呢?
恩人。刀刀喃喃地念。
“去喝奶茶吧?”阿洛指着路边一家,“这条路来回走三遍了,就算走不腻,腿也要断啦。死刀,你和你恩人的第一次约会就只是走路?你会不会经营啊?”
刀刀恼羞成怒地踢了她一脚,小乖愣了一下,有些失笑。
刀刀坐在她旁边,小乖坐在她们对面,背对着光景。阿洛说,她们是幼儿园就认识的朋友,她天生骨架大,拳头硬,一看到有人欺负刀刀,她就冲进去拳打脚踢。
有一次不小心打到老师,眼镜都打坏了,两个人被罚扫厕所一个星期。再然后,就渐渐习惯了一起被孤立的日子。
阿洛晃着手里刀刀的手,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不是那些人孤立她们,而是她们孤立整个世界。
你问为什么要帮助傻刀?其实早就不记得了。
刀刀说,我记得啊,那天幼儿园洒扫,我被泼了一身,你当时抓着水桶突然冲过来,像猛虎降世一样,也泼了她们一身。那时候你穿着那件破背带裤,还记得不?
阿洛还是说,不记得了,我记性本来就没有你那么好。当时应该是想着,那小女孩瘦楞楞的,怎么打得过那么多人?然后就冲进去了。两个人有四只拳头,或许就打得过了。
小乖啜了一口美式,认真地看着她们从相见到现在都一直紧紧牵握的手。或许这样的小动作早已成为了她们的习惯,没有任何不适,也不会提出分开。
如果她与二鱼,也像这样,两副身体,两个独立的人,能光明正大地在阳光下牵手,能被同龄人传那样的绯闻,能侃侃而谈地说起她们之间所有的细节。练字时有二鱼牵引她的手,举起奖杯时二鱼暖热的手心附在她的手背上,每一个冰冷孤独的夜晚,她能抱住二鱼的身体,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沉沉睡去。
小乖摇摇头,怎么拿别人的痛苦去代入自己的爱。
那一天,她们默契地都没有提到同性恋这个字眼。小乖并不好奇,也知道她们或许还不懂得爱情,女孩子之间的爱情。成见的大山降压下来,她们惊惶如雀鸟的同时,也不松开握住彼此的手,像扛着孤立一样地再扛起偏见。总有一些东西,比爱这个字眼更重要,支持起从懵懂时期就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两段人生。
最后的时刻,她们送小乖下天桥,阿洛把刀刀推过去,自己背过身去看夕阳。刀刀抬起眼,眼中有泪花:“恩人,我能抱你一下吗?”
小乖看着她,张开手臂。
刀刀很用力地抱住她,肩膀骨头抵着她胸口,原来少年人的拥抱是这样的,靠得太近互相都在痛:“恩人,我们走了。”
“你要保重。”
小乖靠着桥架,目送一对女性伴侣迎着夕阳远去。两具身体通过手臂连接,血骨相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好像就这样能走过山高水远,地久天长。
后来,小乖没有再见过她们了。或许雀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天空,或许只是不堪木枝的挤压,她们共同飞走了。
小乖没有记录下这天。那些隔绝在她与二鱼之间的痛苦,那些与真正的人之间天鸿的差距,这些黑影如鬼魅一般缠绕住她四肢与唇舌,包括二鱼,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她被钉在审判的十字架上,静默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林如意说自己谈恋爱了。
很平静,体育课跑完两圈在校园内闲逛的时候,突然就说了。
二鱼感受着冬日冷冷的阳光打在自己面门,邓雅茹“哦”了一声,“开心就行。”
升学之后,她们换座位了。万琮和林如意还是离二鱼很近,邓雅茹却被调到了教室的后排。她头两天不能接受,又哭又闹,要二鱼再三保证“你下课一定要来找我”,林如意也说“我拖也把她拖过去”,这才渐渐好了。
二鱼的新同桌很有趣,书呆子,学了前同桌李麒麟的绅士病,时不时抽风就要模仿一下,总逗二鱼笑。
事情发生在两天前放学,二鱼负责语文背诵,班里留了一大批人。一个小时过去了,剩下个万琮还是背不出来。二鱼看了看时钟,有些急了:“你能背吗?要不现在再试一次吧,我要回家了。”
万琮说:“你再等我一会儿……这一段我老背岔……”
二鱼伸手想去抢他课本,背了一个小时没有丝毫长进,不如给他点压力还能背得好些。突然有人的手从中途横伸过来,拦住了她的手。
二鱼冷漠地盯着林如意。
林如意的神情,有些尴尬,有点倔强:“反正我背完了……要不我听他背?你有事你先走吧。”
二鱼看了看他们,点点头,转瞬便明白过来。她甩上书包,伴随钟表的滴答声迈出后门,那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等待的一个小时都像是笑话。
她不想听他们是如何确定关系的,不想听只存于林如意眼中的甜蜜,她没办法虚与委蛇地再做什么恶心的朋友,但是邓雅茹恳切地、恳切地握着她们,让她们三个绑在一起,也让她和她绑在一起,继续当同学眼中亲密无间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