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10)
林洌立刻伸手揽住了萧雨淇的肩,又想蹲下看萧雨淇的脸。萧雨淇推了推她,轻声说,“林洌,别看。”
“雨淇…”
“走吧,林洌。”
“好好,你戴上太阳眼镜,我订车…”
“林洌,你走吧。”
萧雨淇放开了她,捂着脸弓着身,把脸埋在膝盖上。
“雨淇,”林洌蹲下来,“你站不站得起来?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林洌离她太近了,萧雨淇的声音轻轻颤着,“林洌,快走…”
林洌扶着她的肩膀,急道,“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一个人呢?!”
萧雨淇微微颤了一下,然后迟疑地伸出一只手,林洌一把握紧了。
“林洌,”萧雨淇轻声说,“你是喜欢我吗?”
“喜欢。”没有丝毫迟疑。
“喜欢到愿意为我流血受伤吗?”
“可以。”林洌说。
萧雨淇抓着林洌的手,越抓越紧,紧得彷佛在抓着一只刚到手的猎物。但后来萧雨淇抓住林洌的手轻轻颤着,又更像是,抓着一个希望不愿放手。
萧雨淇说,“真可惜,你都不会记得了。”吸血鬼的唾液能够模糊人的记忆。这样也好,她想。
萧雨淇抬起头来,眼睛里席卷着嗜血的艳红浪潮,笑容里却带着那么浓重的难过。她被欲望吞噬,又受着理智的鞭笞。她拉着林洌的外套,一点一点地把林洌拉近,拉得更近,直到林洌的腿卡进了她□□。
“雨淇,你让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之后你要怎…”
“林洌,你是哪里受了伤?”
林洌一愣,“现在?你……”她马上扭头去看画室门口。刚才是那个磕死了的女生最后离开,把门掩上了。林洌还是不放心,说,“先回去,回去跟你说,好不好?”
萧雨淇没说话,她把脸贴在林洌胸前的衣服上,慢慢找着,最后目光落在林洌的左手小臂上。她伸手把林洌的衣袖慢慢往上推,推到手肘,看见小臂露出一片干掉的血渍,皮肤上布着一团发青的淤痕,淤痕中心有一小片红红的,抽血后留下的针口已经微微肿起来了。
“怎么弄成这样了。”
“对不起。”林洌莫名其妙道了一句歉。
萧雨淇皱着眉,头已经不受控地低了下去。
林洌只觉小臂贴上了柔软的唇,紧接着传来一下比她预想更甚的刺痛,然后又像安抚似的,温热湿润的舌尖缓缓地舔过,林洌的手臂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夹带着一波又一波让神经抽搐的钝痛。林洌的心脏在从未有过的疼痛和爽感的夹缝间疯狂地跳着。她艰难地扭头看了一眼安静掩着的画室门,右手微微颤着,护着萧雨淇的后背,手里紧握着一管透明的针筒。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吸力,林洌感觉到萧雨淇的唇柔软却执拗地从自己体内一缕一缕地往外抽走她的血液、心跳、理智、灵魂,所有一切都在那股吸力之下弃械投降,毫无挣扎的余地。
画室里的血腥气翻涌成浪,卷席着萧雨淇的全部感官。这是她第一次直接从人体吸血,林洌的血被她的舌尖卷走,流入她的喉间。萧雨淇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身上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极舒服的一种失重感。她不知道该如何掌控,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
全身的皮肤逐渐麻痹,在把自己全然交给虚空的前一刻,她的唇贴着林洌的伤口,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第5章 裂缝
萧雨淇抱着膝盖,坐在客厅窗前的地板上。她的面前有一束斜斜照下的天光,空气中的尘埃在这束天光里飞扬着。她听见耳边好多人在夸她。
他们说囡囡很独立,我们很放心;
他们说萧雨淇是我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他们说女神完美得不像一个平凡人,跟女神说话好紧张。
有的人拖着行李箱走了,有的人转身去关心更需要的人了,有的人从未走近过。
萧雨淇静静地坐着,良久才发现这是很久以前,她和父母一起住的那个家。三室一厅,偶尔爷爷从香港打电话来,萧雨淇就从自己的房间里光着脚冲出来,扑到客厅接电话。
后来爷爷走了,父母移民到了加拿大,周映桐出国留学,那一年萧雨淇升大学。她考上了B大,世界知名学府,父母很高兴,临走前给她买了B大附近的一个公寓。
一室一厅,一厨一浴,一床一沙发,一个人,正合适。
萧雨淇静静地在从前家里的客厅坐着,坐在地板上。家具都搬空了,身边空无一物,身边空无一人。她抬头,看着面前一束天光,天光里飞舞着纷纷扬扬的尘埃。她伸出手掌,像要接雪花一样想要接着一点能落在她手上的尘埃。但小灰尘太轻了,她一伸手,尘埃都绕开她的手,飞走了。
萧雨淇朝空气中轻轻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走吧,都走吧。”
忽然有一个声音说,“我怎么可能留下你一个人呢。”
萧雨淇猛然回头,身后没有人。她站起来,急急忙忙地四处去找,没有找到声音从何而来。她又折回客厅的窗前,在虚空中伸手紧紧一抓,什么都没有抓到。
万籁俱寂,屋子里只有萧雨淇,以及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你别走。”萧雨淇不敢哭,细声细语的,怕吓到那把唯一的声音,“你不要走。”
她轻轻地伸手到那束天光里,手间暖暖的,仿佛被人温柔而坚定地握着。
“我在。”她听见那把声音说。
萧雨淇闭上眼睛,感觉浑身都暖暖的,很踏实,很舒服。左脸的泪痣感觉到一点柔软的温热轻轻碾过,萧雨淇一偏头,嘴唇追逐到了那片温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