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5)
萧雨淇交给她一叠画作,画作背面都贴了写着评语的小便签。最上面那一幅是林洌的,萧雨淇把它抽回去,“派完作业你过来,我跟你讲讲。”
林洌看到自己的作业背面其实已经贴着几张便签了,可萧雨淇还要特别“讲讲”。她挑了挑眉,乖乖地应了声“好的”,一转身,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她很快派完作业,回去找萧雨淇。萧雨淇把林洌的画放在画架上,勾了勾手指让林洌站自己旁边。靠得近了,萧雨淇闻到林洌身上有一丝很淡很淡的血气。她皱了皱眉,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一点,结果林洌马上也往回缩了缩。
“你…”萧雨淇想问林洌是不是又受伤了,但林洌露出来的皮肤全都好好的,上次割伤的手指也痊愈了。萧雨淇这么问,会显得很奇怪。
算了,那丝血气真的很淡,她能忍。
萧雨淇耐心地给林洌讲一些基本的错误,林洌基础不好,萧雨淇讲的很详细。林洌听着就要拿出笔,准备把笔记直接标注在画上,萧雨淇连忙拉住了林洌的手腕,“别写在画上。我都列出来了,在背面,你回去看就行。”顿了顿,又说,“以后别在自己画上写笔记了。”
林洌说,“这种画,无所谓吧。不过谢谢你啊,你的评语我都有…记起来的。”她本来想说都有收起来,想想还是改了口。
萧雨淇听不得林洌说自己的画无所谓。素描是很费时间的,无论画得好与不好,一幅画里总包含着画者花费的时光和耐心。
再说林洌还那么努力。
“你不是画不好,你是在慢慢进步。不要糟蹋自己的画,那也是你好几个小时的心血。”萧雨淇站在林洌旁边,微微仰头看着林洌,说,“林洌,我听说你其他课的成绩都非常好。其实你的画也不差,只是可能没有你其他方面那么闪耀而已。慢慢来。”说完她拍了拍林洌的肩膀,笑了笑,“你这样努力着就很好了。”
林洌凝视着萧雨淇,说谢谢。此刻和萧雨淇站在一起,林洌有一种被光照耀的感觉。不是太阳耀目的光,是温和的月光,洒落在身上,清冷恬淡的,又有一点点的温暖。
林洌忽然想起赵芸说萧雨淇是很多人的白月光。
萧雨淇从林洌的眼神里看见了感动和小学妹的爱慕,林洌在自己的心跳里感受到无尽的高兴和期待。
而那一点新萌生出来的珍重,终究是太轻、又太陌生了,是以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
学生们陆续到了,林洌又跟萧雨淇道了谢,拿着作业回座位了。萧雨淇在林洌背后舒了一口气。刚才两人靠得近,后来萧雨淇还拉了林洌的手腕,实在是,太让人分神了。
林洌回到座位后,对着被萧雨淇“保护”过的作业出了几秒神。她摊开了自己的掌心,仿佛能看见一掌洁白的月光萦绕。她把手握成拳,掌心顿时一片漆黑。她忽然有点舍不得。
林洌不会知道,将来有一天,她会跌跪在萧雨淇的身边,不断地哀求着上苍能让她重回到此时这个午后的画室。如果能够改写这一切,她愿意以死相换,她愿意以萧雨淇的目光永远不再停留在自己身上相换。
然而时间不会倒退。此刻的林洌,正沉浸在充满希冀的快乐之中,很快就摆脱了那一点点的舍不得。
***
B城的绿植做得很好,向来有花都之称。作为花都的第一学府B大,也种植了各色的花树花坪,春意浓时,万紫千红。一阵风吹来,除了送爽送花香,还送来肉眼可见的一阵迷雾般的花粉。紧接着,那一片的校园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声。
是以最近一段时间,老师们上课都会关着窗户,以防花粉进来。室内湿气重,久了难免有些闷,一节三小时的素描课可能就有些难熬了。林洌把带来的除湿机放在画室一角,小小的,喷出的热气也不至于让画室升温。学生们在干爽清新的画室里围坐成一个松垮垮的圆,对着中央的静物比画着,一个个看着十分轻松惬意。
唯一一个不惬意的可能只有萧雨淇了。最近是捐血月,美术楼下停着一辆捐血车,很多学生午餐时间去捐血,然后来上素描课。上课时一个个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止血贴纸。
年年都有捐血月,但今年萧雨淇显然很受影响。在湖边舔过一点林洌的血之后,大概是心理作祟,萧雨淇总觉得后来每次靠近林洌,都能闻到林洌身上散发着一丝淡淡的、甜甜的血香,飘散在空气之中,一点一点地敲击着她的神经。她瞄了一眼林洌,人家的外套穿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捐血或受伤的迹象。
真像一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溏心荷包蛋。
萧雨淇想到这,笑了。
林洌能感受到萧雨淇暗暗地观察了自己好一会儿。她状似无意地抬起头,刚好看见萧雨淇被她自己的想象力逗笑的一刹那。萧雨淇微微低头瞥过脸去,用手挡了一下,牙齿咬着唇,还是忍不住溢出满脸笑意。她脸颊微红,弯弯的眼睛一转,正好撞上林洌的视线。
萧雨淇若无其事地把脸抬起来看向林洌,眼睛里带着问号,手指了指自己,无声地说 — “找我?”
林洌隔着大半个画室,朝萧雨淇摇摇头,继而转过脸,继续认真仔细地端详了画室中央的静物群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从静物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忽然低头一抿嘴,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继续画画去了。
***
萧雨淇慢慢地在窗户紧闭的画室里走着,逐一巡视学生们在画纸上扫扫涂涂,偶尔弯腰对学生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