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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我姝色(女记)(92)

作者: 谢遥岑 阅读记录

烛火幽微室中静谧如渊,阿绥绘毕浑天仪草图,神色倦怠却难掩眸中熠熠之光,俄而,吾见她面有墨痕宛如墨梅落雪,遂取锦帕轻缓拭去,而后吾等宽衣卧于榻,窗外冷雨淅沥,敲窗之声若幽人低语,阿绥以为吾已梦入酣处,轻声喟叹:“权术之途乃吾求道制仪必行之路,原以为此路暗夜无垠归期难觅,幸得昭师相伴于侧吾心足矣…”其音袅袅似穿雨幕而至前,吾闻之心湖涟漪泛起。吾于权谋之海泛舟,虽矢志不渝,然孤影行舟诸多艰辛,吾亦心叹与阿绥相逢相知实乃吾之幸。

经月累时,阿绥于浑天仪之说之制想愈发精通,其对日月星辰绕行规律之见解亦常令吾惊叹,阿绥言:“星之运行似有和声,如乐之律,高低有序缓急有节。”吾初闻此论,甚奇之,后思之亦觉有理,唯愿此想早日成器以观天象,解天地奥秘避人间灾祸。

阿绥初涉朝堂之畔,似潜渊之蛟敛其锋芒,朝议之时阿绥默然而立,倾耳以听诸公高论眸中慧光隐现,其心兢兢常自省身,虽胸有珠玑不轻易吐言,然每逢关处偶发一言皆能切中肯綮。

值边庭烽火起,胡虏嚣狂,掠汉疆土害汉黎庶,阿绥于幽室之中挑灯夜读兵书战策,又遣邓家心腹密探往边疆,察山川地形敌军布防,其不辞辛劳遍访宿将咨诹善道,待成竹在胸,阿绥邀忠直之士于雅舍屏退左右详陈所见,言及用兵,当以奇兵袭扰敌后乱其军心,再遣舌辩之士携珍宝厚礼说之以利害和战并施,诸贤闻之皆拊掌称善,然阿绥谦谦,言此乃集众贤之智。

又逢灾荒之年,饿殍盈野惨不忍睹,阿绥早有绸缪,素日便留意农桑之事仓储盈虚,初现旱象阿绥即着手筹备赈灾之务,开仓放粮解民倒悬,又劝商贾运粮济民许以恩赏,使粮价平民心稳,且进言兴水利改农具之策欲造福苍生,经此一事阿绥声名渐起,然其素心依旧恭谦自持。

幼主践祚,朝局诡谲多变,群小觊觎神器忠良之士忧心忡忡,阿绥从容不迫与朝中肱股之臣协心同力,于暗中筹谋擢拔贤能于微末,布棋子于要害之地,军政诸事皆悉心擘画,决大事广纳诤言深思熟虑而后定,其恩义布于忠义之士凛威加于恶佞之徒,终使朝纲重振海晏河清,阿绥亦由此渐登女君之位,得以施道行以实制。

朝会论政吾陈策如旧,阿绥闻之眸色微动继而询诸臣之见,诸臣纷言阿绥详听,然独对吾言未置可否,吾立其侧心渐生戚,往昔君必与吾详论,今却殊异疑云始萌。

后君召见愈稀,间或有召,侍从环立言不及心,昔时推心置腹之态不复存矣,君之目光偶有探询猜忌之意如芒刺背令吾心忧。

吾深知君之多疑实乃势迫,君居尊位掌天下之柄,恶佞环伺不得不防,且朝中恶人或进谗言以间吾等情谊,然吾心悲者,多年情分竟为权势所扰,然吾亦有欣然之意,阿绥于权谋之途自行悟得帝王疑心之道,往昔吾未及讲授,今观其于朝堂纵横捭阖制衡群臣,恩威并施国势渐昌,女可各书亦寻其道,此诚吾之所愿,她智她能令吾心慰,然还是常于夜阑人静思及往昔相伴岁月,同沐晨晖共栉风雨,昔日欢娱历历在目,今却君心似海莫测高深,吾欲剖心明志,然恐君愈疑唯黯然神伤。

思及君疑,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终决以著书自污以明吾心,遂铺纸研墨笔走龙蛇作《女诫》一书,于书中尽述女德之卑弱柔顺,言女子当以和柔为美以夫为纲,书成传于市井宫闱众人皆论,女哂吾作态赖人男赞吾德厚流光。

继而吾又将那金印紫绶遣人以庄重之礼送还,此印绶乃昔日君恩所赐荣耀非凡,今还之实乃险棋一招,然为释君疑不惜一试,此举果引朝堂震动,诸臣或惊或疑。

君果真来寻入吾备室,吾整衣敛容隐于密处,室中静谧唯闻君之轻微叹息,君见室中乃做械之物,微叹声中似有万千思绪纠结。

室中烛影幢幢焰光摇曳,阿绥立乎案牍之畔神色凝然心无旁骛,素手轻抬取精铁之材置于砧上,右手遽执小锤左手稳挟铁胚,锤落之声清脆有致若晨钟之鸣,火星迸射似繁星之耀,阿绥身如渊渟岳峙,锤点精准节律井然,俄而铁胚初现其形。

旋即,阿绥置铁于烘炉之内,鼓风箱以旺火。风箱呼呼作响炭火熊熊而燃,铁渐灼红,阿绥汗濡额际,然目不斜视,待铁色纯赤以钳夹出抡锤以锻之,双臂运力大锤起落风声呼呼,铁材于锤下延展扭曲,阿绥或侧首端详或转腕更击,势若游凰。既而阿绥弃铁取木,执墨线而弹之,墨痕清晰,操锯解木锯声沙沙木屑纷落若雪,双手运锯稳而有力木段渐成其型,复执凿刀精雕榫卯,木屑飞溅似花。榫眼榫头契合精妙,不差毫厘。阿绥又返至铁材处以锉刀修磨,锉刀往复铁屑如缕,其眸专注指触细腻,以指抚铁面探其平否,继以刻刀镌纹刻刀游走,宛若灵蛇腕劲沉雌。

至此,阿绥着手组配弩机。

双手捧弩臂,缓嵌于座,契合无间。

取弦索,以器绞紧试其张弛再三调试,又将望山悬刀诸件依次安设,指如穿花灵动敏捷,关键枢纽之处,阿绥屏息凝神轻推慢旋,直至部件滑润适意。而后,阿绥取羽箭置弩槽挽弦搭箭,眯目瞄准,身姿挺拔若松稳若磐石,俄顷,松手放箭,羽箭疾飞,“嗖”声破室,直中壁上靶心,阿绥长舒一气面有欣然之意,复又转身详检弩机,或紧铆钉或微调望山。弩机大成,绥笑若春华之绽神清似秋水之漾,见其展颜吾心亦畅,悄然而退恐扰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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