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115)

她也并不惊讶，淡淡回应：“我以为你认识小洲这么久，已经很了解她。自从你告诉我她要跳楼，我就知道她肯定会带着讨厌的人一起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洋惊讶的样子摆明就是觉得眼前的沈沐芝也不正常，但还是保持沉稳，“你说。”

“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小洲幼稚、偏执、天真，无非就是她并不和你们所推崇的世俗意义的成功观念绑定在一起。你觉得小洲现在名利双收，哪怕有一天被人挖出过去，仍然可以推辞说都是无端揣测没有确凿证据，只需要避下风头还可以作为光鲜亮丽的女明星继续活跃在名利场，享受财富、名声、荣誉的滋润，这对于一个曾经默默无闻的普通人而言自然是人生跃升的好机遇。”

沈沐芝转头看向窗外，“可是小洲不一样。我出事那会儿是5年前，小洲也才17岁，她遭遇同学车祸事件的时间可能更早。那么小的年纪又要背负杀人犯的恶名，又要遭受来自同学甚至老师的恶意和漠视。我不知道她父母在这期间有没有给她任何帮助，但我猜没有，不然小洲也不会是现在这种完全情感淡漠的状态。有些人在这种环境中可能形成一生难以治愈的心理创伤，从而变得胆小怯懦，自卑怕事。有些人可能就会完全打破对传统规则的信奉，转而走向另一种极端主义，对小洲来说，就是无视社会道德法制，以暴制暴。”

“作为拥有正常思维和人生观念的小洲已经死在17岁，她的一生被永远困在少年时代。只有让她按照自己的道路想尽办法去打破一切，才能把她拉出梦魇。我和你目的一致，都是希望她能重新接纳这个世界，但我更希望她能真的想明白生活的可爱之处，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或者利益强行忍住日复一日的痛苦往事折磨，最终让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虚耗生命。”

江洋愣住，“我想错了。我知道你完全不追究过去，而是沉寂许久靠作品回归，是因为你更看重现实收益，在这一点我们应该是一样的。没想到你不是，或者说你只是用这套价值体系来规范你自己。好，那么我问你，为什么同样是深陷流言蜚语，你可以镇定走出来，李寒洲就不行？”

“苦难不能用来比较。”沈沐芝看向江洋的眼神有些悲悯，“江律师太过现实，就很难共情到个体的痛楚。有小学生会因为学业压力和父母苛责自杀，也会有职场新人因为霸凌行为抑郁在家，也会有高中生因为一次成绩不理想就放弃生命，还有长期失业的人可能会因为犯愁下一季度的房租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这些不同阶段、不同阶层的苦难，对心理承压能力强的人并不算什么，但你不能因为有更强大的人可以忍受，就认定这些迈不过去的人都是失败的弱者。这不公平，江律师。我能消化掉流言蜚语，不代表小洲也必须和过去坦然和解。”

江洋承认，沈沐芝这份细致入微的情感共情，是他长期和冰冷法条打交道所遗忘的，但他还是咬牙发问：“你也看到李寒洲如今的状况，如果一直放纵下去，你确定她不会'壮志未酬而身先死'吗？如果事情结果不如她意，你又怎么去接受这种情况？”

沈沐芝像是有点倦了，她的语气放低，“如果一切皆如她愿，那么她会碎掉，然后重新生长。如果真的事与愿违，那我会为她做完想做的事情。”

江洋突然就笑了，“我好像也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着迷于你。”

沈沐芝叹气：“着迷可不是爱。我很希望她能真正走出过去，这样可以清醒审视我们的之间的关系。我想要她完整、明确的爱意。”

第73章

江洋走向病房的脚步一顿，“那你爱她吗？”

“爱，”沈沐芝也停下脚步，正视江洋眼睛，“我非常非常爱她。如果失去她，我可能不会找到第二个这么在乎我，愿意为我负担一切的人，她在我这里无可替代。”

“爱到可以打破世俗压力和她结婚吗？”

“如果她需要，我们可以申请移民到国外结婚。放心了吗？”

“嗯。那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永远不会丢下她。”江洋私心里一直把李寒洲当作妹妹看待，在知道两人恋爱关系后，就总忍不住想得到沈沐芝一个肯定的承诺，他太害怕李寒洲再一次被重重丢弃，那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信念可以吊住她好好活着。

“好，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两人并行回到病房，李寒洲只是抬眼看一眼江洋，懒洋洋地指挥，“床边只有一个陪护椅，让我老婆坐。你坐远一点的沙发。”

江洋撇嘴，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哟，我还得尽快给你们准备份子钱对吧？”

沈沐芝只笑，“那我们等着，保证让江律这份钱痛痛快快送出来。”

江洋也只是呆一小会儿，寒暄几句李寒洲的情况，就起身告别，临行前他走到床尾，“不指望你迷途知返，保证平安吧，行吗？”

李寒洲没有动作，但显然对他多此一举的行为还心存不满。

江洋从那毫不掩饰的眼神中读出愤怒，只好连连点头，“行行行，你要实在生气，这次你住院所有花销我都来负责好吧？我也是担心你，你别追究违约责任，我自觉经济补偿，就这样。”

苑薇薇带着规培生例行查房，看到李寒洲各项指标没有异常，也没有其他突发情况，叮嘱几句就回诊疗室待着。

门突然被敲响，苑薇薇有些吃惊，“谁呀，请进。”

来人正是沈沐芝，她反锁好门，“苑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