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182)
只是从没见过这样安定从容的李寒洲,沈沐芝的心又悄悄柔软下来,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执着于让她必须回忆起过去,明明还有那么多麻烦事没能解决。不管是秦家被抓后李寒洲参与其中的法律责任,还是她曾经在内海开枪杀/人,任何一件都可以让李寒洲再也不能回国,以后的路尚且还不知道该怎么走。
李寒洲小口吃完一个斑斓糕,又喝了点牛奶,突然她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目光紧锁住床边柜摆放的杂志,很小声地说:“我求救过的。”
第109章
沈沐芝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神中满是不解,“什么?”
“我上学的时候在摘抄本里面,”李寒洲断断续续说着,在混乱的碎片记忆里想起一点就说出来一点,“那些大段大段的摘抄内容里写过很多次我撑不下去。”
“写过'睁开眼睛就想死'、‘厌恶活着的每一秒’,也会悄悄藏进去一些悲观绝望的话。那时候每个人的摘抄本都会按周被收走检查,可是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常。”
李寒洲垂着头,嘴角上扬出一个带着怨恨的笑,“其实老师根本就没看,所以那些隐藏在作业簿里的求救和呐喊,又原封不动回到我手里。”
她突然尖叫着发狂,抬手拼命敲打自己的脑袋。沈沐芝冲上去要拦住她,但此时的李寒洲已经是不清醒状态,她甩手把沈沐芝推出去,继续在床上尖叫大闹。
沈沐芝痛到五官皱在一起,从桌角慢慢挪开身体,捂着腰侧不断渗血的伤口,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死死抱住李寒洲,对着听到异常声音冲进来的护工喊:“去叫医生!”
李寒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挣扎的力度很大,沈沐芝第一次在对抗的情况下直面李寒洲的力量,只能腾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床头,甚至连再往上一点摁呼叫铃都做不到。
她没办法顾及伤口,只能一遍遍在李寒洲耳边重复:“我知道,我知道,你写了,你写了......”
感受到肩膀一片温热潮湿,是被李寒洲的眼泪洇湿了一小块,沈沐芝稍稍放缓一些力气抱着她,“不需要别人来救你了,小洲。一切都结束了。”
李寒洲像是被“结束”两个字刺激到,她用力挣脱出来,把沈沐芝推到地上。持续抵抗让极乱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只能听到带着气喘的嘶吼,李寒洲用力抓着头顶的头发,问:“可是她们怎么没有去死?”
沈沐芝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坐上床,把李寒洲圈进怀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清醒时候的李寒洲能够和江洋说出自己注定没办法向成百上千的霸凌者们讨要公平,可是她对作恶的人不需要付出代价这件事明明就很在意,只是在持续压制自我中不再提起。
她甚至没办法去安慰李寒洲,看似有理的安慰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呢?无非是再次重复确实无能为力的事实,因为没有任何办法,所以你要想开点,这只能在李寒洲伤口上又扎一刀。
沈沐芝觉得这份恨意甚至弥漫到自己这里,那些面对网暴时候的云淡风轻都荡然无存,她甚至在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有针对语言暴力的地狱。
这种极端情绪很快被打断。医生快速走进来安排护士打一支镇定针,针剂作用很快,李寒洲慢慢躺下去陷入昏睡。沈沐芝的身体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仍然微微发颤,医生看一眼她的伤口,扭头对护士用英文说:“带这个患者去外科诊室缝合。”
看着沈沐芝有些担忧地望向李寒洲,不肯跟着护士出门,他只好劝道:“还有一段时间她才会醒,就算清醒过来也会在药物作用下平和很多,不用太担心。但你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否则会很麻烦。”
等沈沐芝包扎好伤口,李寒洲仍然没醒过来,或许是体力消耗太大,她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虚弱。沈沐芝叹口气,找来两个护工帮忙把陪护沙发挪到更近床侧的地方,去房间拿了毛毯和枕头,穿着病号服躺下去看着李寒洲。
护工出门时和她确认是否关灯被沈沐芝拒绝,她还是担心李寒洲半夜醒来后又失控,自己没办法在黑暗中及时制止。屋内灯光全亮,沈沐芝侧躺着看李寒洲,之前的伤口基本都已经恢复,哪怕是仔细盯着也找不到疤痕的痕迹。
她又伸手轻轻掀起被子一角,看着她手心那一道泛白的疤痕,当时在国外拍戏,李寒洲骗她说自己被石子路面划伤,被戳穿后也不肯解释伤口来源,总说怕自己担心。
这个人说过这么多谎,固执的认为只要对方不知道,就不会因为自己而难过。沈沐芝牵动嘴角笑了笑,“真是笨蛋啊李寒洲。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被隐瞒会更心痛。但我不会怪你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的,只会心疼你没有被爱过。”
沈沐芝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你总是以我为先,完全不提自己的需要。以后我们在一起,你可以对我提要求,也可以明确表达想要什么,因为索取也是爱的一种表现。”
“如果不是今天你记忆混乱,我大概永远等不到你这样激烈表达情感的时候。可是愿意表达真的很重要,开心、愤怒、委屈、积怨还有陈旧的伤口,说出来可能还是无法解决,可是慢慢剖开自我,把这些痛苦说出去,让我一起分担,也可以给你过于沉重的内心减负。”
”而且你都不会吃醋的,哪怕内心认定我不会离开你,也要小小的紧张一下,这也是恋爱的甜蜜痕迹之一。你知道吗?从第一次看到章嘉和你一起出现,我就特别嫉妒他。恨他可以不用顶着世俗压力站在你身边,讨厌他条件优越能够给你很多我给不了的东西,更厌烦他肆无忌惮骚扰你。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可是连网上说你们般配的言论都会让我生气和眼红。因为我非常非常在意你。让我猜一下,以后小洲会因为有人靠近我心里泛酸吗?不过,我会拒绝让你不开心的行为,所以这个假设不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