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荼靡(26)
宁峥嵘走后,苏喜沉默片刻,走到沈檀心面前跪下来。
偌大的客厅依然寂静无声,空气仿若凝滞,沈檀心闭目不言,压制微颤的呼吸,像仍然困在那场被安饶背刺的经年噩梦里。
苏喜两手轻轻拢了下沈檀心的膝盖,“对不起姐姐,我刚才顶撞宁阿姨。”她跪坐在地板上,一双手搂着沈檀心小腿,下巴放在沈檀心膝盖上,就这么静静陪着沈檀心。
“你倒不必把自己说的一文不值。”沈檀心忽然哑声开口。
“我不是慈善家,一开始带你回来,就是要利用你的。这些年你做的很好,不然安饶那么精明的人也不会昏头上我的套。你早已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是我强行拉你进来的。”
苏喜侧过头,脸颊贴住沈檀心膝盖蹭了蹭,“可我为你做的事还是太少。”
两人视线交接,长久静默无言,各自心里软成一片水。
云臻华府,书房正中央两米长的黑胡桃木书桌前,男人淡声叙述着事实,“最低不得低于2.6亿出手的项目,你1.5亿给沈檀心。”
男人四十出头年纪,因保养得当看上去像二三十,肤白圆胖,五官正派,气场儒雅随和,眼睛似是单纯无神,实则叫人完全看不透。
他持着紫砂壶正给他自己斟茶,身后那副字‘为天下先’笔法迥劲,正气凛然。
“你说实话,沈檀心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我都说了没有!没有!”安饶坐在书房贴侧墙的沙发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开口就是疾言厉色。
男人脸上似乎也没有意外,点头,“那就是性|贿|赂,沈檀心陪你睡了几次?留下证据没有?”
安饶抓着头发,眉眼完全皱起,“何书臣!你还要我说几遍?没有!”
何书臣脸上难得露出些疑惑,“是没睡还是没证据?”
安饶崩溃了。
这不符合逻辑,甚至不符合因果规律,何书臣举着茶都没心思往嘴里送了,“那沈檀心承诺事成以后给你钱或者当你情妇么?”
情妇,或者情夫?何书臣心里选了一下措辞,谁知道呢,谁知道女同是怎么回事。
安饶心累地闭着眼摇头。
书房里终于安静了,安饶像终于能喘上一口气。
平息一阵,安饶睁开眼,发现何书臣手里依然端着那杯举到一半的茶没有喝,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情绪是他的工具,他从不是真实情绪外露的人,但他此刻浅淡的眼神,或真心或表演,都只想问她一句话。
‘你真是傻逼么?’
安饶耳朵发热,当面被人瞧不起绝对是难以忍受的,何况这个人还是何书臣,她几乎是尖叫,“如果都等价交换了!那还叫被骗么!”
何书臣面无表情,只是往上看了一眼,安饶立即闭了嘴。
隔墙有耳,有秘密的人在哪里都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他们住的地方,有平时很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
何书臣从他朴素的公文包里拿出文件夹,白纸黑字摆在桌上,还贴心的放上一支笔。
“现在就签了,趁金海华都那边资金还没完全铺开,还来得及。”
不用看安饶也知道那是离婚协议。
何书臣喝过茶,还往嘴里扔了俩杏干,边嚼边收拾东西准备走:“我都安排好了,车就在楼下等着,签完就拉你去自首,我争取给你……”
“你休想。”安饶也放轻了声音。
何书臣嘴里嚼杏干的动作微顿,又拿了根山楂条吃,“啥意思?你还有别的老公能帮你解决呗?”
安饶:“打开你左手边的抽屉。”
何书臣抽了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拉开抽屉,什么也没有,这才发现自己拉的是右边抽屉,换手拉开左边。
左抽屉是一沓照片,何书臣全部翻看完他和情妇们的杰作,脸上依然没什么波澜。
“更露骨的内容我也有,备份我已经交给朋友保管,一旦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那个人就会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安饶凝视着何书臣,即使何书臣并没在看她。
何书臣抬眼,用一种原来你真是傻逼的眼神看了安饶一会儿。
都已经是傻逼了,跟她谈已经没意义,何书臣一手提起整理好的公文包,另一只手握着照片走向她,意图却好似不在她,散步般随性,缓慢。
一步,一步……
他高高隆起的肚子几乎都要碰到安饶才停下,他躬身捏来安饶的手腕,把照片全部放在她手上。
“跟榜样好好学习,我定期检查。”
触及到记忆里一些画面,安饶不自主地抖了一下,男人已经离开,她手上的照片随着身体这一晃接连散落在地板上。
夜里,安饶将卧室门反锁。
原先根本不在乎那个男人回不回的家,现在已经变得不像家。安饶蜷缩在被子里,怕那个男人突然回来爬上她的床。
又怕那个男人一直不回来,以分居为理由离婚。
‘你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记忆中的沈檀心反握她的手,眼里全是心疼和执着。
安饶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已经死四年了。’
沈檀心躺在地上,肆意笑着,满脸泪水,像不可方物的花,开到荼蘼逐渐颓败,为她而开,为她而败。
‘不可以破坏我在安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么?’
‘你要是敢在安总面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到公海里喂鱼。’
被子里的安饶泣不成声,紧闭双眼,捂紧耳朵,那个女人的唇却好像又落到额头上。
‘你喜欢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