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清冷长公主后(106)
国师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转头问一旁恭恭敬敬候着的内侍:“谁在里头?”
“这会儿是安贵人陪着皇上呢。”
“安贵人?”
“吏部侍郎之女,昨儿刚进宫。皇上封了贵人,赐封号安。”
国师颔首表示了解,低低笑了一下:“这封号挺好。这安贵人……”
她说到这儿便顿住了,下半句话迟迟不出口。内侍揣度着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说:“这安贵人倒与淮安殿下有几分神似。”
“仅是几分神似?”
“是。眉眼有几分相像,其余的便一般了,远不如画像上惊艳。”
国师淡声道“知晓了”,听见皇上的声音从里头飘出来:“谁在外边?”
内侍还未来得及通报,国师已然施施然迈进殿内,扬声道:“是我。”
皇上眨了眨眼,显然有些意外:“国师今儿怎的这会儿便来了。”
“在家呆得无聊,入宫转转。”国师说话慢条斯理,冲姜初拱了拱手,“臣还未来得及恭喜陛下喜得佳人。百闻不如一见,安贵人果然形容不俗。”
“朕刚下早朝,安贵人来给朕送汤。”皇上笑道,“国师今儿来得巧,安贵人才同朕说,新学了一支舞,想跳与朕瞧,国师何不与朕一同一观?”
“皇上……”安贵人咬了一下唇,“臣妾这舞是为您准备的,不太想……”
“不太想让旁人瞧?”姜初爽朗地一挥手,“无事,国师不是外人。”
“这……”安贵人眉毛拧成了麻花,瞧着着实有些为难。
她的袖摆已然被揪皱了,一团团攥在手心里。
“好了,为难佳人做甚?”国师笑着摇摇头,“想来这舞有些特殊,臣便不瞧了。既然陛下在忙,臣便出去转转,不在这儿扰陛下与贵人谈天。”
“嗐,朕究竟也没那么多时间同安贵人闲聊。”姜初把奏折捞回来,随意翻开一本,侧头同安贵人温声说,“安儿便先回去罢,朕得空便来看你。”
安贵人垂头应“是”,出门时的脸色不太好。
“陛下这也太过狠心些。”国师熟练地往椅子上一坐,“奏折何时不可批?新进宫的贵人巴巴地来献舞,您却不看。”
“看那做甚?”
“嗯?”国师蹙眉道,“陛下看起来怎么对安贵人兴致缺缺?”
皇上将朱笔沾了墨,往折子上圈圈画画,一面漫不经心地说:“皇后送来的人,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这分明污了我与阿虞之间的情谊。她若是安分守己便罢,若是做出些别的什么,别怨朕薄情。”
她顿了一下,侧头问国师:“人你也见着了,你觉着有几分像?”
国师挑了挑眉,笑着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像。”
“这便是了,不是什么人都能与阿虞相提并论。”皇上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姑娘,家室不算显赫,深宫寂寞,能仰仗的唯有朕与皇后罢了。有时候朕想着,朕对她们也并无情谊,还将她们圈在这儿不得自由,倒不如放出宫去。然朕又想着,出宫后谁还敢同她们谈婚论嫁呢?故而好吃好喝地养着她们,不令她们受苦受累,也就罢了。”
国师垂头听着,静静想,姜初的后宫确实很安稳,二十年来没出过人命。
也是,后宫的女人争的不过是那么一点圣宠。然而姜初待谁都一视同仁,没有怜爱唯有礼节性的宽慰,甚至给所有人都塞了个孩子,唯有皇后因着身体原因一直无所出。
原以为安贵人会是那个特殊的,现在看来……
国师敛去眸光,接了姜初的话茬:“陛下圣明,体恤关怀娘娘们,臣敬服不已。但陛下是天子,唯陛下马首是瞻是她们应尽的义务,陛下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况且陛下真的已待她们极好了。”
“阿璃,不必说此等冠冕堂皇的话。”姜初又抓过一本奏折,“她们背井离乡,本就凄苦。”
“是如此。”国师不再多说。
姜初静静批了会儿折子,国师便坐在椅子看书。
室内唯余落笔与翻页的声音。
内侍眼光鼻鼻观心地垂头磨墨,心想皇上与国师是真真要好。
她磨完墨,奉上茶,正准备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忽见皇上掩唇打了个哈欠。
这一声虽然很轻,但在落针可闻的殿内还是有些明显了。国师唰地从书册里抬起头,关切地问:“陛下可是乏了?昨儿什么时辰歇下的?”
姜初摆摆手,含糊地说:“到点儿便上床了,没熬夜,阿璃放心。”
“上床是一回事,睡不睡的着便是另一回事。”国师哼笑一声,转头向那内侍道,“你来说,你家主子昨夜几时睡的?”
内侍脑门子上水灵灵浮起一层薄汗。
“好了,别为难她,她又不敢说真话。”姜初摇摇头,“朕便实话实说了罢,昨夜确实睡得不安生。”
内侍福了福身,识趣地退至殿外。
“为何?”国师淡声问。
“因为阿虞。”姜初坦率地说,往椅子上一瘫,苦笑道,“阿璃,你总得给我些适应时间罢。”
国师将书册往桌台上一掼,站起身,施施然走至皇上身后。
她很轻很缓地垂下眼,纤长的十指抚上了龙椅椅背,又滑上某人的肩头。
她唤了一声“陛下”。
“嗯?”姜初转头看她。
“臣会变戏法,陛下是知晓的。”
话音落下,姜初眼前陡然一闪,再睁眼时——站在她龙椅之后的人变成了姜虞。
或者说,和姜虞有着相同样貌的国师。
姜初倒吸一口气,低低地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