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清冷长公主后(54)
水面浮着的花瓣将春光尽数遮挡,沈知书本就因病有些头晕,此刻被热气一蒸,便更觉昏昏沉沉。
她微微閤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那侍子聊起了天。
“你跟了你家殿下多少时日?”沈知书问。
侍子兢兢业业浇水:“十二年。”
“竟如此之久。”
“是久。”侍子笑道,“奴婢自养心殿时便伺候殿下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家殿下芳龄几何。”
“二十一。”侍子回道,“小将军一年。”
“那在你眼里,你家殿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侍子:“是个好人。”
沈知书还等着听下半截,却半天没听着动静,遂笑道:“没了?就这么点?”
“还有,但其余的都太浅薄。”侍子说,“在奴婢眼中,‘好’这一字包含天底下一切美好的意向,唯有‘好人’一词配得上殿下。”
沈知书点点头,又笑着逗她:“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么?倘或你家殿下并不乐意我知晓她的年纪呢?”
却不料侍子一本正经地回说:“殿下吩咐的,将军若是想知道什么,一概说与将军听。”
沈知书诧异起来:“她真这么讲?”
侍子道:“千真万确。”
沈知书垂下脑袋司思忖一阵,正欲问一些诸如“你家殿下可出过京”之类无伤大雅的问题,却听外头陡然一阵忙乱。
那侍子一个激灵,撂下一句“我出去瞧瞧”,忙不迭出了屋子。
外头的动静被软帘掩去,沈知书侧耳细听,却没听出什么名堂。
能是什么事呢?她想。
外头乱成这样,难不成……姜虞出了事?
她正欲起身,便见那侍子复又掀起帘子,忙里忙慌地跑进来,脸上的平静之色不复存在。
侍子张张嘴,扯着嗓子高声喊:
“将军不好了,殿下昏倒在浴池里了!”
第35章 “那将军今夜也与我也同床共眠,可好?”
沈知书匆匆抓起布巾,三两下擦干身子,扯过衣服穿上,大步跨出了盥室。
待她飞奔至内室时,只见长公主一动不动地仰躺在床上,那老太医正跪在榻边,兢兢业业诊着脉,在场众人均凝神屏息,呼吸声不闻。
……真昏了!
沈知书蹙眉站在一旁,看着老太医为姜虞医治。
老太医的手颤颤巍巍,转头从袋子里掏银针。
沈知书并不清楚这老太医往日惯常的作风,遂压着嗓子问侍子:“这怎么就直接用针了?也不先一步禀明病情么?”
“她一向如此,直接上手,待医治之举有所成效后,才会出声讲话。”侍子轻声道,“说的是怕一说话便影响思考。”
沈知书仍有些不放心,主要是那老太医的手实在抖,一根针扎了三下才扎准位置,沈知书看着都替姜虞疼。
待她摸索着扎了十来根针后,姜虞的眼睫颤颤,终于幽幽转醒。
沈知书怀疑姜虞是被疼醒的。
老太医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随即又叹了口气:“殿下平日里还是要多保重身子,健康饮食,保持良好心态,方为长久之计。殿下身子本就弱一些,今儿未用早膳,晚上又站在外头吹风,体内已入了寒气。沐浴时被热气一蒸,冷暖相冲,加之情绪起伏过激,以致气血上涌,血液流通不畅,故此失了意识。”
……情绪起伏过激?这还真一点都看不出。
姜虞的脸平静得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
沈知书这么想着,嘴里吐出的却是旁的话:“殿下今儿为何不用早膳?此前还劝我规律作息,你自己却不保重身子,倒唬我一跳。”
侍子上前替她为喂了几口水,姜虞撑着床榻坐起来,先向那老太医道了一声谢,而后淡声说:“没来得及。”
“何事如此之急,以至于连吃饭都顾不上?”
姜虞拢着被子,想了一想:“我今儿一早便拟信递入宫中,写明武堂一事,着人递与皇上。”
“写完便吃,不行?”
“不行。”姜虞摇摇头,“还未来得及传膳,皇上忽已至。若是被她看到我未用早膳,定得唠叨上一阵。横竖再过两个时辰便用中饭了,我也就没吃,令小厨房将其撤了,分与侍子们。”
“就因如此?”
“就因如此。”
沈知书扭头扯过了一个侍子:“你家主子说的可是真话?”
那侍子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再不蒙将军的。”
沈知书笑道:“殿下何故要因着别人的所作所为糟蹋自己的身子呢?若是谢瑾因她娘念叨而不吃早餐,被我知道,少不得给她两下。”
姜虞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那将军可要给我两下么?”
沈知书:?
“就殿下这身子骨,我两巴掌下去,你腰得断。”沈知书笑道,“谢瑾皮糙肉厚扛揍,殿下可不同。”
姜虞轻声嘟囔了一句:“不是都是朋友么,有何不同?”
沈知书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姜虞这是在“攀比”。
朋友间的攀比其实是很常见的。譬如谢瑾曾与另一人一口一个“好友”相称,自己得知后十分不舒坦,立逼着她承认她同自己天下第一好后才肯丢过不提。
只是姜虞一向没什么外露的情绪,于是这种心理放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神奇一点。
沈知书想,无怪乎姜虞这么问,这位长公主的脑回路一向清奇。
喜欢在闹事寻清净,喜欢大晚上一个人跑凉亭里下棋,洗澡时不许人近身……如此种种比起来,“要求新认识的朋友将自己与她的老朋友平等看待”这一央告倒显得没那么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