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可露丽(169)

作者: 鱼游春 阅读记录

但陈豫景到底为什么。

曾朔越想越胆寒。

一个让何耀方如此信任的人,明明可以凭此青云直上、抵达别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背地里却要以这样的方式弄死他——

曾朔觉得,这已经不是所谓的谋略和城府了,这是有仇啊。

——渠田待了些日子,稍微琢磨出这么一丝风向,当晚他就赶回了津州。

隔天,他就坐到了陈豫景办公室。

“我也没想真和何耀方撕破脸......”

比起陈必忠的“忠心耿耿”,他曾朔是有点首鼠两端了。

“听说您后来另外举荐了人提讯辛建科,何耀方还专门电话同我聊了此事......”

这句话的语气便有些小心,曾朔看了眼办公桌后面的陈豫景,见他神色一如往常,便低头继续道:“我在这个位置是坐不久了。他是肯定要找人换我的。我就希望能有个善终。”

他说得颇为委婉,毕竟牵出水下的庞然大物,不是会上简单弃个权就能好过的。

再抬起头的时候,曾朔对陈豫景道:“这要被发现了,有没有命都两说。”

陈豫景靠着椅背,闻言面上微微一笑,似是体谅。

手边文件翻了两页,还没签字,他视线移过去,搭在桌边的右手拿起钢笔。

他不说话,神情称得上平易近人,唯独唇边的笑意,瞧着让底下的人心里打鼓。手上动作幅度不大,几个字签好,抬眼的时

CR

候,平白有种压迫感。

曾朔一时摸不清他的态度,硬着头皮往下道:“您不知道,当年和平路上就闹大了。都死人了。可有什么影响?没有。现在再去问问,‘和平路’三个字还有谁知道......”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阳光隔着两层玻璃照进来,空气里尘埃浮动的痕迹格外明显。

津州已经快大半月没下雨。夏季高温干燥,走在路上,都有点火烧火燎的。

李秘书敲门进来拿文件,曾朔起身准备告辞。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惹了陈豫景不快,离开前曾朔踟蹰道:“陈行长,我来这里的时候和周义程说了,后面一段时间检察院那边肯定看得紧,我这里能提供的都提供。您放心。”

陈豫景放下笔,态度温和:“有劳。”

“哪里哪里......”

门被动作很轻地关上。

陈豫景垂眼注视面前的白纸黑字,无声笑了笑。

他发现人只有在真正察觉危险的时候才会动点脑子。要不怎么说急中生智。

一旦脱离险境,隔岸的豺狼都变得慈眉善目。曾朔明明已经意识到何耀方不会放过他,但何耀方一同他好言好语,他就觉得事情是有转圜余地的,他是可以“善终”的。

不过陈豫景自知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只是单纯觉得何耀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而他自己,也不过时间早晚。

——到时候就看谁出手更快了。

桌上文件清理了一部分,李秘书递上一沓装订成册的A4纸。

农商行的关闭流程行里讨论过几回,不过都是拿着四年前的方案,陈豫景全否了。

这会讨论出了些新规,顶头一项便是项目后续归属问题。

其中牵扯到的人事关系、资金腾挪,才是闭行后的根本问题。

行里多数支持参考之前的分行关闭办法,通通往上一级靠拢就是了。

好巧不巧,渠田农商行的上一级,就是津州总行,毕竟当初就是梁瀚桢的左膀右臂牵线搭桥的。

陈豫景依旧不大满意。

那沓两百多页的册子翻了十来页,他只觉得头疼。

即便早就清楚这些年往农商行走的项目混乱又繁杂,但真一项项拿到眼前,陈豫景一度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年前拿到江宏斌那一千多页资产明细的时候。

心情说不上多好,捏着纸张准备再看两页——至少看到下班吧,耳旁忽然传来李秘书一丝不苟的声音。

“......夏夏说,梁小姐那边下午杀青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边花和蛋糕已经第一时间送出去了——”

陈豫景顿住,抬头。

李秘书止住话音。

陈豫景摘下眼镜,前一刻还有些严肃沉默的面孔,这个时候表情变得不是很明白。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似乎在措辞,半晌开口问:“什么送出去了?”

李秘书:“花和蛋糕。”

肯定不是行长耳朵不好,是他没说清。

“都是从梁小姐喜欢的款式里挑的。”李秘书又道。

陈豫景:“......”

他感觉头更疼了。

都送出去了,他干什么用?

好了,这下他更加不用出现了。

陈豫景无语。

马上就要六月底了,大半月没见面,下班回去光给她整理衣帽间了,偶尔拍几张照片过去没事找事问她衣服归哪里合适,也不见回——这日子过得。

所幸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即使几个月不着家。更何况还有那些之前就往家里寄过的品牌方礼物。这段时间陈豫景就收到过两回。一回是香水,一回是衣服。香水是合作的老牌子了,陈豫景也熟。物业收进来消了毒放门口,陈豫景看到就给梁以曦拍了照片,问她要不要拆开。梁以曦半会回了个“嗯”。陈豫景就一手拿着快递,对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个汉字笑。

不过等他拆开再没话找话问她放哪里的时候,梁以曦就一个字也不愿意给了。

陈豫景当然知道放哪里。

放的时候觉得它们都是梁以曦生的,每个都可爱得不得了,又香又可爱,他在它们面前坐了会,小心排了两个阵型,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