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糖烈酒(139)
虞北棠眼睛也湿润,拿出纸巾给老人一张,转移话题谈起开心的事,天色渐黑才离开。
回到酒店,她把范康手写的诗,一字字打到文档上,笔名起了晴天,既有范康喜欢女孩的名字,又预示希望美好,最后找到编辑的邮箱投过去。
扣上电脑,她双手合十,祈祷范康的诗可以顺利发表,竟比自己试戏后等结果还紧张。
隔天,虞北棠独自去了博成高中。
教学楼、操场都与以前一样,只是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无人知道六年前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校园不允许随意进出,她在门口望了会儿,转身拐进回赵生家的巷子。
小路狭窄幽长,校门口处开着冷饮店和文具店,再往里极其僻静,刘义强他们常出现在这深处骚扰博成的女学生。
一路走回,往事历历在目。
经过孙芬芳的超市门口,虞北棠顿住脚步,超市灯牌改成冷面、炒面、炒饭,牌匾也换成幸福饭庄。
玻璃门内一张张饭桌,再没有一个头戴着棒球帽的少年。
那愈合不了的细小伤口又在流血。
她深吸一口气,迈腿要走,老板娘推门出来,“小姑娘吃饭啊?”
刚好肚子有些饿,虞北棠走进去,点两盘家常菜。
顾客不多,老板娘端上菜问:“我看你有点眼熟,特别像一个明星。”
虞北棠礼貌笑道:“大众脸。”
“你不是我们这的吧?”老板娘半信半疑。
“以前在这生活过,那时这里是家超市。”虞北棠说。
“怪不得你盯着我家店门看,”老板娘自来熟地坐下,“孙芬芳外甥得罪这附近的流氓,人家回来报复,超市砸个稀巴烂,人打伤好几个,干不下去就出兑。”
一旁瞄着虞北棠的服务员见老板娘坐下,也来凑热闹,“林庭樾以前事我们学校的校草,人可帅,成绩也好,不知道怎么会惹上流氓?”
老板娘:“倒霉吧,他一家都挺倒霉的。
早些年他妈妈被大卸八块扔山上,第二年爸爸跳楼走了,没办法,只跟着小姨生活。
孙芬芳整天打麻将,自己孩子都顾不上,能对外甥多好?”
服务员叹气:“可惜那张脸了。”
“林庭樾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老板娘扭头问虞北棠,“你认识不?”
虞北棠:“以前做过半年同学。”
“还有联系吗?”老板娘双眼放光。
“不多,”虞北棠反问,“您找他有事?”
“倒没什么大事,”老板娘说,“林庭樾不是不能讲话,我有个表妹聋哑人,两人正好年纪相符。”
“......”虞北棠没再说。
老板娘八卦完走了。
耳旁静了,虞北棠抬眸望向窗外,斜对面的三楼是林庭樾出租屋的窗子。
她眼前浮现出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匆匆上楼的身影。
老板娘说得没错,以前的林庭樾倒霉又可怜,十几年都在泥泞里挣扎,高中结束,还有大学,生活黑不见光,漫长又无望。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鼓励和承诺,对林庭樾来说,像黑夜亮起一束微光,无望中带去希望。
虞北棠想过许多林庭樾给她的帮助,对她的了解,但没想过她对林庭樾也是同样的。
他们那束光是相互的。
同在黑暗里行走,又同是彼此的光,他们是同进共退的一体,遇事该一起面对。
擅自离开等于遗弃,而遗弃说明不爱,或不够爱。
她带走的不仅是他们的感情,还有林庭樾的希望。
相当于一把将他推回被父母、奶奶、甚至朋友相继丢弃的无望痛苦里。
虞北棠夹起的菜落回盘子,筷子也跌落桌上。
这么久来,她反复琢磨林庭樾的目的,忽略了林庭樾在意的根本不是分手原因,是她不坚定。
所以现在林庭樾敢出现在她身边,却不敢长久停留,他怕还会被抛弃。
被遗弃的狗没有安全感,重遇主人也很难信任,怕主人下一次遇见搬家、工作繁忙等困难时,又一次丢掉它。
夕阳柔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虞北棠身上,却照不亮被泪水填满的眼睛。
一年来她忙着猜忌,从不曾想过,林庭樾只是害怕。
米饭滴进泪水,无法再吃。
她抹干眼睛,离开餐馆,走进林庭樾出租屋的楼道,一步步向上走着,到三楼她贴到铁门上。
五年前她的不坚定灭掉了一个少年对未来的希望。
眼泪又一次流下。
上次见林庭樾,虽坚定了追他的想法,但因茫然没把握,还拖着迟迟没行动。
找出问题的核心,有方向才能往下进行。
晚上,虞北棠主动给林庭樾打视频,两声被挂断。
她打字:【在忙?】
林庭樾没回。
她边等,边看剧本。
凌晨,林庭樾还没回,虞北棠合上剧本关掉灯准备睡觉,房间刚黑,手机就响起。
她重新开灯,是林庭樾的电话,“喂!”
“虞北棠。”林庭樾嗓音醉着。
“你又喝酒?”虞北棠问。
林庭樾不答,自说自话,“不是要追我?”
大张旗鼓地说要追人,却一个半月不联系,虞北棠羞愧,“最近有些忙,今天正想找你说,你没接视频。”
电话那端静了。
虞北棠轻声说:“今晚有应酬?”
“有多忙能一个多月不联系?”林庭樾问。
“抱歉。”
林庭樾笑:“你就会道歉。”
沙哑的笑声如刺扎着虞北棠耳朵,断断续续疼得眼睛模糊,“是我不够坚定,造成了没与你共赴未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