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与谬误书[暗恋](117)

……

第60章

陈怜坐了好久，终于感觉到脸紧绷得难受。她眨眼，泪水已经不再从眼眶中流出了，她于是从自修室走出来。

没关系。她走在楼梯上告诉自己，如果这也是现实的一部分，她就要面对。

虽然与小伽永远无法回到从前，虽然与庄雪的关系恶化，虽然竞赛可能会被踢出队伍，可是那又如何，无法和她从小到大受过的那么多挫折相比，今后也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就去刷题，把这种愤怒化为行动的力量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所以她去寝室快速洗一把脸后，重新回到自修室，坐到位置上就开机、拿出纸笔，分秒必争。

她不断地做题，思考，想要挑战极限，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依然有不会的题目，可这次她就是不想拍去问副队长，那道题有几分熟悉，她觉得是可以做出来的。

她不断换方法，用技巧，用经验，她从高中就开始打竞赛了，竞赛给过她痛苦，当然也会有光荣。可是她已经打完了整整三页草稿纸，几个有些自信思路都截断了，最后一笔落不下去的时候，她开始发呆。

脑子从清晰逐渐变到混沌，她埋下头，用胳膊抱住，感觉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无力的疲软里。

捏紧笔，她也许还想再努力一下，可是她好像已经不会思考了。纸，笔，铅字，一个个都呈放在眼前，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隐隐发疼。她这时感受到，她原来也是有极限的，她的极限就在这里——她已经付出了能给的一切。她抬起头，盯着屏幕，在键盘里敲几个字母，又统统删去。

她终于扔下笔。看一眼手机，晚上四点多。她去书包里翻错题集，打算把它看完，可是却没找到。可能落在寝室了。

她便下楼去寝室，打开门。

寝室里只有小曹还在，敲字声不断响起，应该还在赶论文。

她进门，想着拿了错题集就走，也没换拖鞋，走到自己书桌面前，打开抽屉。她随意把最上面的几叠纸取出来，翻找。

资料仍然在那里。可能是纸太多了，她动作又急躁，把错题集抽出的同时，资料一下子掉出来。

她顿住，然后低头。三指厚的资料像废纸般散落一地。

她微微抬眼，看见小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笔记本打字，自顾不暇。

人人都面对困难，自顾不暇。

手指搓着错题集，陈怜再次垂下眼，蹲下，把一张张纸捡起来。

……资料顺序可能乱了，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稍微整理一下。

过会儿得去买点夹子。她想着，匆匆扫视每一页资料的头尾进行排序——她忽然愣住了。

紧接着记忆也唤起了，思路畅通了。眼前资料上这道例题和刚才她在自修室久久思考的题目，其实是同一个解法。

她感觉呼吸变慢了，停下整理的动作，她仔细地再看资料——是的，她有印象，几个星期前她确实做过这道例题。

每套资料，她都会至少看两遍，做两遍。她抓紧自己仅有的东西，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是就连这种送到手边的答案，她都没有能力完全掌握。

她盯着例题，心里暗暗冷笑，难怪别人想抛弃你。

……

不断的情绪隐晦翻涌，她颤抖着手，她怎么能做不出这道题。

她叫自己忍住。不用害怕，也不要怕麻烦，这只是小概率事件，她最新比赛的排名已经提高了。她就再把这次错误当作提醒，只要重新整理一次资料就好，已经做过的题目，回忆起来也很容易。这种事她难道遇到的还少吗，她难道还没习惯吗，人和人之间的天赋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陈怜，数学成绩不好以后会吃大亏啊，老师觉得，你得去好好下功夫了。”

她愣了一下，感觉喉咙涩然。她浑身紧绷，在书桌上搜寻水杯，想喝口水 ，可是她又好像是茫无目的地搜寻着，那些声音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竞赛能去的话当然要去了，没天赋也没关系，去试试，对你以后的成绩一定有帮助。”

——“你们一个个，倒是学学人家陈怜啊！都觉得她很聪明吗？不！不是的，她其实跟班里很多人都差不多！甚至你们会做的一些题，她也不会做，尤其是她的计算能力，比你们很多人都差，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她认真努力啊！努力和坚持也是天赋！”

——“秦伽最近真的很不错啊，跟开窍了似的。不出意料的话，她应该能行。不过，陈怜啊，你最近怎么了？”

——“成绩……唉，有什么事，要及时跟老师讲呀。”

——“什么叫情绪不好？就是能力不够，妈妈告诉你，只要你实力够强，什么情绪都是假的！”

——“怜怜，不要难过。是这次竞赛题太难了……”小伽望着她，满眼担忧。

——“不……”那时，她捏紧成绩单喃喃，看着小伽，又好像没有看，“是我没有天赋……一开始我就知道，早就有人告诉过我，我没有天赋……”

-

她忽然呜咽一声，像是喉咙干到极致的咳嗽，又像是无法遏制的啜泣。

她自己也惊一下，立刻重新死死抿住嘴。

她慢慢张大眼睛，好像一些眼泪就能含在眼眶里。喉咙不断地扩张，又收缩，像得了炎症般难受。她不允许自己为这种事哭，只有努力才有收获，还有很多未来等待她去创造，为此她什么都可以克服，可是在平日里被遗忘的痛苦都醒来了，那么多天的熬夜，那么厚的错题集，她和那么多人断开联系，她的家庭还在期待她……她一直都很听话，已经将自己放得很卑微，学着比所有人都听话，把一切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去努力，但还是面对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