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与谬误书[暗恋](25)
陈怜嘴里说了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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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前,爷爷用两块钱一个的打火机点燃纸钱。
“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给你爸爸买‘金’。”他蹲在地上,对陈怜嘟囔了一句。
金黄色的纸被零星的火花侵蚀,然后逐渐燃起火苗,高高地垂直向上升起,但爷爷黑棕色布满青筋的手还是捏着纸不放,反而前后翻面,让火势更旺,直到火似乎要烧到手指的最后一刻才轻轻放开。
每次陈怜都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
母亲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开始拜祖。
纸钱的灰烬飘了起来,隐隐闻得见烟味。陈怜双手合十,望着火焰的红黄色,似乎入了神。
弯腰,祭拜。
求祖先保佑我们全家健康,奶奶的病可以稳定,我能得到好成绩,以后找到好工作。
多年来不变的祭祖愿望和生日愿望。
陈怜垂着眼睛,虔诚地下拜祈祷。
……如果,我还能再贪心一点的话,爸爸,保佑我,能与王朝和……像现在这样,保持关系吧。
“祖宗保佑,小军也要保佑我们怜怜,以后找个好工作,考个公务员也好。”耳边突然传来爷爷的声音。
陈怜望过去,见爷爷穿着破旧的衬衣与拖鞋,在灰烬缭绕之中双手合十,对着燃烧的纸钱边鞠躬,边笑着看她。
“祖宗保佑,小军也保佑,我们怜怜以后找个好工作……”爷爷嘴里念,眼睛虽时时注视火堆,却又时时回望自己。
他笑着,笑容里带着些恳切的企盼和淳朴的渴望。
陈怜感觉背忽然一沉,身体像是被这目光勾住了。
烟熏味似乎有些呛鼻,她喘不过气来,但她强忍住呼吸,隔着盘旋而散的烟雾,即使已经看不清爷爷了,还是朝他笑着说:“好的,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
我已经努力整整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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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就是约好的麻将时间了。
母亲在门口等着,见陈怜跟爷爷一起出来了,眉毛瞬间一拧,冷冷道:“爸,怜怜怎么来了?她得好好读书,哪里有空干这种事情!”
……看。
母亲忽然又冲向她:“怜怜,是你自己想打麻将的吗?”
“哎呀。”爷爷这时推着她往前走,“都过年了,你也让孩子歇歇吧。小军他也不会舍得怜怜过年都在看书的。”
母亲还想说什么,但好像哽住了。她的弱点永远是去世的爸爸。
陈怜暗暗想着自己就算放松,也是不愿打麻将的。
三人走到隔壁去敲门。
母亲在路上扯住她,重复问:“这麻将是你想打,还是你爷爷想打?”
“……爷爷。”
母亲稍缓下脸色,点头:“嗯,记得,就算是大学,你也还是学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怜点点头。
“……而且,你跟别人也不一样。”母亲低声说着,略略蹙眉,下意识瞥向身后——他们已经离开老屋几十米了。母亲收回视线:“没有下次了。”
“嗯。”陈怜应声。
麻将,众所周知是四个人的游戏。邻居家的孙大伯、赵叔叔,母亲和陈怜各占一壁江山。陈怜虽然新手上路,底气略显不足,但背有爷爷这座靠山。
第一局,出乎意料,陈怜赢了。财神是六筒,而陈怜开局就摸到两颗,之后整局就几乎躺赢。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新手buff吗?
爷爷直夸陈怜有天赋,对邻居新朋友们谦虚地表示礼让。陈怜也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挺行。
“你们渴不渴?饿不饿?”孙大伯这时问,“小姑娘饿不饿?”
“饿了叔给你下面条吃。”赵叔叔插了一句嘴,“叔叔在面馆当厨子,手艺可好了。”
母亲问陈怜饿吗,陈怜感觉喉咙涩然,便表示“只想喝点水”。
孙大伯撇开麻将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带
来了一大瓶橙黄色液体。陈怜觉得橙汁也不错,孙大伯说:“来尝尝咱们家今年新酿的橘子酒。”
陈怜瞪直眼睛。
“小姑娘不会喝酒吗?”孙大伯也愣,“橘子酒,度数不高,冰凉的,暖空调房里,舒坦!”
陈怜摇摇头。
“欸。”爷爷说话了,“你长这么大,酒总要学着喝起来了。”
……怎么这么耳熟。
陈怜看向母亲,但没想到母亲这次也说:“喝吧,顺便测测你自己酒量怎么样,以后到社会里要被别人灌酒的。”
好吧,都扯到前途问题了。
陈怜也确实渴,就着孙大伯递来的酒杯,先灌了一口。
甜的,随后是淡淡的辛辣。她莫名觉得熟悉,皱眉砸吧嘴,想起当时在学校里喝的橘子酒好像也是这样的味道。
“说不定,还是你老家的味道。”奇怪,真的就这么被那个人猜中了?
但陈怜没多想,只是觉得自己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此时它入口冰凉凉,到也很爽。
这一口橘子酒仿佛有魔力,从第二局开始,陈怜再也没有赢过。老军师在背后着急得很,但任凭他怎么指点江山,陈怜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第五局结束,赵叔叔在旁边笑:“怜怜,你小心着你爷爷,他故意让你输呢。”
“谁说的。”陈怜还没说话,爷爷抢先辩驳了句,瞥一眼陈怜的牌面,有些憋屈道,“打是没打错的,就是手气太烂了。”
陈怜:……
全输的麻将有什么意思……陈怜有点懒地玩了,真的想回家看书。
第六局开始了,陈怜翻开底牌,又看见了两颗六筒。
那一瞬间,她似乎和那两颗牌心意相通了,忽然听见孙大伯说:“嘿,财神又是六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