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哨(54)+番外
明年也禁止。
静默的古寺俯瞰着茫茫幽绿。也许寺中神佛会原谅醉后的恶劣行径,但至少在那之前得衷心忏悔。
手机一直在响。她跑得太快,捉不住,温霖担心迷失方向,发了好几条消息想让她停下。
「我到了」
打字时气喘吁吁。在寺里短暂生活的日子,她不知不觉摸透了山里所有歧路。
L:「那就好!」
L:「我先睡啦」
宁蓁微微笑了,脑海中蓦地冒出一句“多睡觉才能长高”。
但实际上,他的身形优越出众,对身高根本无需介怀。
好奇怪。
阳光正盛,反而晒得皮肤一阵寒凉。她被迷茫困住,心中迅速冷却。
那个飘着雨的夜晚,真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你要装作不认识我?
树叶窸窣,低低切切。山门法堂亦有能见之性,层层石阶下,她的神色渐渐凝固,恍然察觉到高处投来一簇高傲的睥睨。
——如同当年,袭击者退学后,她依旧难以摆脱被观察的位置。
有人正看着她。
在福缘寺与大学校园里,匿于暗处令人毛骨悚然。
可除了义工组长,还有谁?
“蓁蓁!”
肩上突然一沉,身后跃出室友的脸,她眼睛弯成月牙,满脸是笑,举起一枚坚硬的小物件。
“好巧,这是你掉的吧?”
安唯拾到了遗失物,像个竹哨,中间空心,用刀刻出孔隙,表面有凹陷的磨痕。
除了陈旧,与她的并无差别。
宁蓁目光战栗,失了神一样捅进外衣口袋,被里面的东西划破手背。
不对。
她没有弄丢随身携带的那支。
那小唯捡到的是什么?
“怎么发呆啊。”
安唯递来哨子。本应碧绿的竹身旧得发黄,从褪色程度来看至少制作于四五年前。
她心不在焉道了声谢,单手捧住。
四年或五年。相似的时间节点,难以避免联想到她的前任。
那时候莫昭经常探进她衣服里翻找。他知道她一定会带着,知道她舍不掉这个习惯,一旦摸不到口袋里的鸟哨就惊惶失措。
“昨天夜里有一群乌鸦猛叫诶,”安唯说,“嘎啊——嘎啊——”
二人并肩拾级而上,宁蓁已经听不进对方发出的声音。
背后汗毛倒竖。周遭的风与树全都噤若寒蝉。
因为,那支小巧却锋利的、曾经将她压垮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在小唯面前吹过。
*
转眼间回到车上。
名贵轿车,像条吐信的蛇。车窗紧闭着,玫瑰香水味儿直冲鼻腔,诱得胃里一股股翻涌。
他们原本没有理由再见面,但几天前安唯意外上演了一出物归原主。鸟哨并非常见的手工制品,她猜测只能经由莫昭之手。
“你在哪里捡到的?”她问。
“就附近,”安唯指指石阶旁的土地,“这几节台阶吧?”
继上次荨麻疹之后,怀疑的种子再度生根发芽。后厨工作时,宁蓁曾暗讽通风报信的人“在电线杆上多嘴”,事后还为此愧疚不已。
如今,她宁愿是自己重蹈覆辙。
空气死气沉沉。
今天宁蓁改坐后排,对角线,车内离他最远的位置。
她不想直接对峙,旁敲侧击地问“你最近有没有弄丢东西”。
“我从来不操心这码事,”莫昭透过后视镜扫了一眼,“东西太多,丢了也有人给我找回来。”
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犹豫片刻,她缓缓开口:“那我送的呢?”
说得够直白了。
可莫昭只是把她的话语翻过来:“你呢,我送你的礼物还留着么。”
“……”
宁蓁扭头,忍着晕眩望向窗外。
男人勾起唇角:“最近你刚丢了一件,我捡回来了。”
车子驶入商业街,他单手拎起副驾驶的手提袋。
红白撞色,是之前她还回去的高定礼服。
“待会儿回家换上,和我去宴会。”
这和昨晚约好的不一样。
她只打算当面聊聊——他也是这么说的——如果事先知道莫昭安排了社交活动,她根本不可能答应邀请。
手提袋倒在脚边,宁蓁攥紧身前的安全带。
“……我不想穿。”
第29章 欢宴?
莫昭轻笑,似乎对她的拒绝饶有兴味。
“看看外面那群人。”
傍晚,天色微微黯淡。
繁华街道上写字楼林立,忙碌的十字路口亮起绿灯,人山人海骤然倾倒。
“他们努力一辈子也穿不上一次高定,”他左手撑着方向盘,“我亲自送到你手里,你倒还看不起。”
“我没有看不起。”她澄清。
“那就换上。”他说。
她沉默了,贴近车窗寻找被摩天大楼分隔的天空。
红灯。
车辆缓缓挪动,忽止忽行,浓烈的香水味儿熏得人头晕目眩。
莫昭断言她还爱他。宁蓁难以忘记当时那种感觉:晚餐后,心脏剧烈地悸动、颤抖,快要胀破胸膛。她从理智上否认那个判决,身体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为什么。
她问了很多遍,每次都留下迷茫的空洞,需要更多答案去填。
气氛僵持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宁蓁错过了他的表情,用手掩住唇。
率先开口的还是莫昭:“要是晕车你可以睡会儿。”
她话音冷淡:“我不在车上睡觉。”
东西向道路车水马龙,漫长的红色信号灯开始频繁闪烁。
他喉结滚动,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喑哑的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