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不忘(349)

是一个少年，约莫十五岁的样子，长得毓秀俊美，轮廓分明。他见过很多人，这个男孩子是第二个他认同的美，骨骼在外皮一样吸引人。他解剖过好几个人，他知道人体的美感，皮相和骨相，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但凡失去其一，都算不得他内心的真美。

少年发现了他的注视，也看着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很清楚，少年不满意这些大人的虚伪。

有老人批判：“你这孩子，平时无法无天也就算了，你姐姐现在生死未卜，你怎么笑的出来？”

很多人附和。

门口突然热闹起来。

少年不缓不急的说：“她不在了，我又多了好多财产，我高兴得不得了，我当然笑了。”

医生明白此非他本意，他有些颤抖，尽管掩饰得很好。

“混账东西，一边去！”年龄高的老人用拐杖拄着地，愤恨的看着他，好像他真的十恶不赦。

其他人又是一阵附和。除了苏沫的爸爸，他看着少年。少年也看着他，他的眼神带着轻蔑。

苏沫的爸爸开了口：“大家都知道结果了不是，都散了吧。”

他虽然不是长辈，但毕竟是苏家的当家人，出事的又是他的女儿，大家即便不高兴也不愿意出头说出难听的话。

人群叨叨着离去，一下子空荡荡的，死亡的感觉好像变得浓烈了。从ICU一路过来，席卷着周遭的的人。

少年哆嗦了一下，然后问：“是火化吗？”

他声音很轻，医生却停住了步子，少年心口不一，明明很悲伤。

也对，他的亲人生命在流逝，他如何不悲伤。

苏沫的爸爸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对苏沫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不叫她姐姐，母亲去的早，他和谁都不亲近。“火化吧。”苏擎宇艰难的作出决定，他对苏沫是有些感情的，毕竟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

他看着雪白的门，一脸的难过。“去看看吧。”他沙哑着声音，朝着病房走去。

第302章

苏擎宇看着苏沫，这个女孩才二十多岁，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他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然后依靠着。良久，才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他伸出另外的手，抚摸着苏沫的脸，她的脸已经开始冷，他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感受，他还清晰的记得，记得他们的妈妈去世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躺在那里。

“对不起。”苏擎宇摸着苏沫的额头，一脸痛苦。也许一开始不那么荒唐，如今就不会如此。这个孩子也不会无辜去了。但一切都太迟了，他知道得太迟了。

苏沫的手动了动，眼睛流出眼泪来。她听得清楚爸爸说的话，她只希望苏家没后悔养她，即便她知道不可能。有谁会愿意平白无故帮别人家养孩子呢？还一养就是二十几年。她刚知道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慢慢的，她也开始怀疑。她和母亲一点都不像，她以前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道。

她以前只以为是他们故意，现在想想，其实人家说的挺有道理。

“好孩子，你到底在想什么？”苏擎宇很后悔，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孩子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孩子或许不是这样的结局。但他却迟疑了，毕竟他不愿意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

他还没有想好，孩子却已经做了决定，她要离开，并且要补偿，她没有做错什么，她无需补偿。错的都是上一辈的人，是他。

他的手越握越紧。“你睁开眼看看，我是爸爸呀！”苏擎宇在苏沫床前低低唤着。

苏沫能够感受苏擎宇的难受，这个男人从未柔软过，他一向睿智，对她也是好的，他唯一不好的就是在爱情里犯了错。

记忆里，母亲美丽温柔而强大，也很疼爱她，哪怕有人说她身子骨弱，她一句话也没有，只是默默坚持着自己每天做的事情。

父亲不喜欢母亲，他喜欢别的女人。就像她一样，她看不清，才会把最想要的人推远了。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了那天不抽烟的父亲为什么抽了一大烟灰缸的烟头，她有些欣慰，她也是像他的，从某些方面而言。

她用力回握他的手，想要感受父亲的温度，她其实没什么遗憾的了。她坚信宋雪不是傻人，不会走她的故路，更不会放弃。

随着一阵报警声，紧接着一旁的显示器变成了无生命体征。

苏擎宇整个人都僵硬了，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他快要崩溃。

终于，他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苏沫什么都好，哪怕她不聪明，她总是变着法子讨他欢喜。

她是个善良的女孩，他做错了一件事，不该雇佣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备而来，他明明看出来了一些，却没有多想。

“原来，你会哭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有一次他也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想来，不是他看错了，是男人太会装了，把他都给骗了。

闻言，苏擎宇抬眸，他没有感到羞耻，也没有责备少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原来在孩子们眼中，他是如此糟糕的父亲。

“你知道？”苏擎宇很清楚少年的能力，更清楚他的脑子，他像她母亲，对数字很敏感，对周围的动向也有很敏锐。

少年不发话，他没有讨厌过姐姐，但就是亲近不起来。也许是因为她不像一个姐姐，她像一个妹妹，一个想要得到关心的妹妹。他不喜欢那种感觉，他抗拒她。

如今想想，不过是自己的自以为是罢了，人家明明做的很好。但他不希望这样，苏沫对他挺好的，只是他不愿意接受那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