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吻(40)
隐隐约约间她也做了一个梦。
梦到很多年以前在郁宅。
她还跟着老爷子过活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到郁承礼, 旁人招呼她过去。
那时候的郁承礼又多冷淡多寡情的一个人。
年轻,气盛,他正是风华时期的人物。
而温颂, 当时不过是个小不点,小萝卜头, 甚至瘦弱蜡黄得毫不起眼,在偌大一个郁宅, 作为外来人,实在不怎么讨喜。
“这是我们家的小丫头, 往后就跟着我们郁泽了。老七,你瞅瞅,这丫头怎么样?”
郝凤笑着搁温颂的背, 要她上前去认郁家的人。
温颂怯生生的,也是一眼看到人群里的那位。
不是别的,主要是他太漂亮, 太帅了。
而且年轻, 一点也不符旁人称呼他的那个叔字。
如果不是这个辈分, 温颂自认为她喊他哥哥都是差不多的。
她没吭声, 只睁着圆眼望着他。
郁承礼指节边也是掐着根烟,避讳是小孩, 在她过来时不动声色往旁让了让。
“还成。”他只有这一句。
郝凤也是笑:“大师给他俩算了八字,很合,往后颂颂来我们家肯定可以旺郁泽。这以后啊,就希望他们俩可以像家人一样,齐心协力,携手共进。对了,你说婚期定在哪天比较好?我比较希望郁泽大学毕业后再结婚,希望这臭小子别就知道玩,对颂颂不好。”
大人讨论这件事时温颂就站在一旁。
郁承礼淡淡看着她。她有注意过他当时的那种眼神,不太在意,也不大搭理。
他好像对她这样的小孩儿没什么兴趣。
就如他跟人所说一样。
在旁人那儿,他磕磕烟灰,道:“老爷子什么时候也有收养小孩的习惯了?”
小孩,是,在他眼里她永远是这样。
时至后来的很多年,温颂都没再见到他,没什么机会。
温颂一直以为他对自己印象会不怎么好的。
直到后来十八岁再见到他,那时候很多情况又变了,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他,郁家七爷,在千禧年初春之时回国一趟参加家宴,她又见到了他,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衣坐老爷子的那把椅子上,于郁家四合院里接受旁人的问候。
他姿态懒调着,甚至是一句也没怎么理,那把蒲扇搁在一边,同他身下那把椅子一样前后摇晃,悠悠闲闲。
她和郁泽的关系也是在那时出现一些转变的。
成年之后总和小孩时期不同,小孩时的郁泽性格恶劣放荡,可成年后,多少收敛。
他有些注意到了温颂的变化,察觉到她是个美人儿,开始换了态度追求她。
初春时期的那场家宴,正是他追她最热烈的时候。
他说:“颂颂,等以后你嫁给我了,哥肯定对你好,哥掏心掏肺地对你。”
他说这句话时,温颂只看向一旁的郁承礼。
男人也听到了这句,但没什么特别反应,只靠那儿,弯着唇同人寒暄,看也没看她。
可之后的暗处,在交错之际,他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真要嫁给那个浪荡子?”
他们不熟,可他突然给她来这样一句,温颂惊诧,以为他记得自己。
当即短暂停顿之后,又看郁承礼淡笑着去和人点头,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需要去应。
温颂回过头,有些怅然若失,也意识到刚才或许真的是他在和自己讲话。
温颂的十八岁和郁承礼的时代没有接触。
是之后,之后的某个时节,她去主动找过他。
这也是后来郁承礼夜袭温公馆后找到她说那句话的缘由。
他当时和她说。
“你想不想拿回家族产业,带着那些东西,杀回去。”
那是他和她说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句话。
温颂问:“给我那么多好处,那么多条件让步,只是为了和我结婚,你不亏吗?”
郁承礼面色也没变:“没有什么亏不亏。只有我想不想做。”
面前那壶茶水被他倒至杯中。
“我可以不计较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任何事情,骗我也好,玩我也好,我不在意。只要你答应。”
温颂心头震动。
她终于想到自己19岁在京中的那场秋后大雨,雨水倾盆,温颂时隔多年第一次回温氏,却也得知一些事情,她在雨里痛哭,第一次那么想回到母亲身边,想回温家。
她第一次不想回郁家,不想做温室里虚假的公主,那本就不属于她的家。
她去到孙家,她母亲昔日的娘家。
可那里早就易了主,没有人给她开门。
“我妈妈是被人害的,她没有道德问题。你们凭什么把过往的过错加在我身上,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凭什么就这样被你们给卖掉。”
温颂哭得那样失力,大雨那样大,好像要覆盖了她。
她在想为什么她没有亲人,为什么她从小要失去那些,为什么她要被人一纸婚约签给他人,做了别人的童养媳。
偌大的郁家她遇不到一个真正在意她的人。
也是那时在路边,她遇到了一辆疾驰而去的立标奔驰。
那车在经过她时悄声停留。
车内人也看到了她,司机糜叔看向后视镜,问后座的人:“那好像是温颂。”
温颂。郁承礼对这个名字还没有特别印象,要花好几秒去想,接着侧目往外看,道路旁站着一个被雨淋成了落汤鸡的人,软弱无助,那样我见犹怜。
他记了起来,是那个女孩,温家的。
他翻阅文件,只道:“开车吧。”
不远处路边,温颂只颤颤巍巍掏出手机,给郁泽拨了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