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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法则(96)

作者: 面包切片吃 阅读记录

你平时肯定是隐藏实力了,不然怎么忍受下来的。

真佩服。

思绪混乱,他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剩一片荒芜。

“岁聿,想帮我早日完成业绩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杜明君在一旁记着他的体征,时不时抬眼看向他,半开玩笑,“你这次怎么回事,被商战搞了?谁啊,说出来听听哪家手段这么脏。”

说来奇怪,一点儿香菜可能不会导致这么危险,把岁聿推进来时已经严重窒息,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吓得他差点也跟着一躺进ICU。

这不得被哄骗着喝了一杯香菜汁。

什么人啊能把岁聿这只老狐狸给骗了?

直到他说:“自己吃的。”

他点点头,这个逻辑就说的通了,毕竟撬开岁聿的嘴比阿基米德撬地球还难……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你自己吃的?!!”

他的声音响到要把屋顶掀起来了,连门外路过的护士都被吓一跳,忙看医院这位日天日地哪个病人都看不顺眼伺候不了的杜大小姐又和谁吵起来了。

看到门口挂名杜明君私人看诊牌后又默默收回目光,这可不是她能打听的领域了,匆匆离开。

岁聿瞥了他一眼,哑声:“我是病人,你吓到我了。”

看他这副欠揍的模样杜明君更来气,按动笔在本上哒哒哒响着:“你少给我装,你自己吃了香菜?我说你就算着急投胎也别用这么逊的方式行不行,好歹死的唯美一点儿,像你这种敛财资本家怎么看都该死在金钱诱惑下或是金砖之下……”

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回味了一番,蹙眉:“你吃香菜干什么?”

岁聿的饮食一直由金秘书严格管控,不管什么场合都会和餐饮布置人员说清楚。

哪怕是他自己,就他那副德行,但凡尝到一点儿香菜味都能给桌子掀了。

所以到底怎么吃的?

“体验一下。”对比他的紧张与大脑飞速旋转,他的话语带着几分随意和不成熟的幼稚,看着手指上夹着的脉搏血氧饱和度仪,他问,“我进来时是个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杜明君白了他一眼,对他的回答十分不满意,如果真是他刚刚说的那个理由,老天爷能不能让他申请时光倒流,他肯定选择不救这个神经病。

岁聿是个很没耐心的人,但这时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死,半死,死透,哪种?”

被气笑,杜明君靠着仪器瞪他:“说实话,刚推你来时我希望你没死,这堆零件告诉我你是半死,现在你活了,但我恨不得你能死透,懂了吗?”

岁聿精准从他一大堆废话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靠在后面的抱枕上,脸上的笑意慢慢浅淡,盯着自己的指尖不说话了。

诡异到杜明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圆珠笔在他胳膊上戳了一下:“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说他吃着玩这事比较让人难以接受,他也还是能理解的,毕竟岁聿确实让人捉摸不透,没人能跟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清楚的。

抬了抬手,手指搭在床边,血氧饱和度仪碰到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头透过医院带护栏的小窗户窥视落在枝头的四月春意。

“她死了。”

在她死后第五十天,他迟到地反应过来。

杜明君僵在原地,一种他承接不住的震撼扑面而来,那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此刻就在他耳边、在他眼前发生了——

岁聿之前只是不能接受她的死亡。

那个他和白元祁争执、反复讨论了五十天的话题,此刻形成闭环,成为有解的问题。

却没感到豁然开朗,心中那块未落地的大石狠狠砸在心中凿出一个大洞。

那么冷漠自大自私的人,不在乎不爱的前妻是正常的。

可那么执着偏执骄傲的人,爱上他的妻子也是正常的。

他知道这句话很不合时宜,也非常没有必要,但受不了这股拧心的酸意,缓缓开口:“岁聿,你其实,是爱她的,对吗?”

不想自己来下这个定论。

所有的一切应该交给岁聿开口。

他抿着唇,即便是在高压工作和死里逃生之后,男人也只是消瘦了些,完美的骨相更加突出,露出的疲惫和病态在眉眼间增加了几分颓意,却因为眸中冷淡的茫然和眼下红痣具有致命的破碎吸引力。

张张口,他问:“杜明君,什么叫爱?”

长睫闪动,盖住眼中抑不住的慌乱,干涩的唇轻轻抖动:“你能告诉我,怎么证明我爱她吗?”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

他想触类旁通地试图解释它。

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是岁大少活了二十多年不曾思考的问题。

因为他拥有太多太多爱了,那些无条件不求回报的、小心翼翼的、灿烂辉煌的、克制守礼的爱,把他包围,裹在一起,告诉他:

岁聿,你不需要有爱人的能力,就能获得很多很多爱哦。

看吧,杜明君觉得自己早晚得去算命。

他说了,像岁聿这种高傲鬼会有人狠狠治他。

只不过猜错了时机。

他以为是美国的金融漏洞。

金秘书以为是他拥有了婚姻。

白元祁以为是他被威胁离婚。

再不济也是绑匪站在船尾的那一刻。

结果,是在她死后的第五十天。

那颗自私冷漠以自我为中心的心脏不知何时露出一条缝隙,在春风细雨地浇灌下慢慢脱落铁甲,露出曾最不屑一顾的软肉,比旁人晚了太久,错过了最好的时间,一见烈日便只剩灼心,然后结疤,褪下,继续烧焦,再结疤,以此往复,不停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