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号后(65)
“陈时琟……放开我……我要……下来……”
“别说话了。”陈时琟把徐茉放到车后座,给她系好安全带。
徐茉手压在安全扣上,抗拒说:“我不去……医院。”
她讨厌医院,这辈子都不想去医院了。
她的情绪不对劲,气都喘不顺,完全是本能反应。
他心有不忍。
明明没见面之前,他一堆讨理的话准备好了。
“去看一下比较好,乖。”
终于还是没舍得说重话。
徐茉摇头,找了更有说服力的借口:“我是着凉才生病,不是流感,不要去医院,免疫力太弱了,可能真的变成流感。”
陈时琟脱下外套,盖在徐茉大腿上。
“好,不去了。”他轻哄着,“如果半夜发烧,必须去。”
只要不去满是消毒水和白布的医院,徐茉做什么都可以,点了好几次头。
陈时琟关上车门,回到驾驶位,将人带回去。
车子开得匀速平稳,徐茉几次差点睡过去。
陈时琟背着徐茉上楼,紧紧地护着,生怕出意外。
照顾起徐茉,得心应手。
搀扶她睡到床铺,再给她测量体温。
“低烧了。”陈时琟握住徐茉的手掌,是冷的,还发了虚汗。
徐茉感觉又冷又热,身体无法调节体温。
看来,一场高烧免不了了。
“睡一觉……就好了。”徐茉说,“有药吗?”
经过几年疫情,家里备好了各种所需药,陈时琟找到药效温和的退烧药,给她服下。
徐茉喝完药秒睡过去。
与其说睡着,更像是奔波一路,实在太疲惫,晕过去了。
陈时琟给徐茉贴上退烧贴,一直守在身边等她醒来。
徐茉这一觉睡得毫无意识,只能感知到她睡得沉、睡得久。
再次睁开眼,眼前白茫茫一片。
手背血管有东西扎在里面,流入体内的药物是冷的,手到胳膊变得冰冷僵硬,但身体的灼热缓解不少。
徐茉露出恹恹的表情。
还是来了医院。
陈时琟坐在床头,靠着墙睡着了。
若不是没力气,徐茉肯定坐起来给他戴好口罩。
夜间急诊嘈杂,能听到外面大堂传来的声响,她心更乱了。
陈时琟的大掌忽然摸上来,她不敢动。
帘子拉得严实,光线照不进来,凑近才能看清对方。
他应该没发现她醒了。
陈时琟摁了护士铃。
一分钟后,护士挑开帘子,问:“是病人的丈夫吧,怎么了?”
陈时琟熬了大夜,嗓子发哑:“麻烦帮忙换新药水,顺便再量一次体温。”
“十五分钟前刚量过一次,烧不会退这么快,等吊完水再测一遍。”护士顺道问,“再确认一遍,病人的药物过敏史是什么?医生那边要开药了。”
陈时琟准确回答:“青霉素过敏。”
“嗯,走之前去药房拿就好。”护士拿着空瓶离开。
陈时琟摸到徐茉冰冷的胳膊,大掌捂着,发现没有效果,特地出去护士站借来热水袋。
他轻轻搬动她的胳膊,放好热水袋。
几分钟后,冰冷的不适感减弱,好受许多。
在陈时琟的悉心照料下,疲惫感再次涌上来,徐茉又一次昏睡过去。
再醒来,手背没有针,药水也没了。
陈时琟也不再室内。
徐茉坐起身,终于能操控自己身子,没有原先的沉重和疲惫。
摸了摸额头和脖子,烧也退了。
帘子挑开,陈时琟出现,逆着光。她眯着眼,瞧得不真切。
他走进,终于看到了脸上的疲倦,下巴还冒了青。
病倒是好了,也折腾了他一整夜。
“麻烦你了……”徐茉声音小小的,心生愧疚。
陈时琟情绪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多波动:“刚领了药,走吧。”
徐茉从床上起来,陈时琟蹲下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徐茉作势要抢回鞋。
陈时琟躲开,握住她的脚踝,一言不发地给她穿好。
没有立马起身,他转过身。
“上来。”
命令的口吻。
徐茉:“我……已经好了,可以走路。”
“走太慢了,上来。”陈时琟侧头看她一眼。
感受到周围的低气压,徐茉听话地趴上去。
陈时琟站起来,踮了一下,将她背好,出门。
他们经过大堂,遇到救护车送来病人,医生直接爬到病床上做心脏复苏,从死神手里抢人。
急诊科好像没有昼夜之分,这里什么声音都有。
为了医药费争执、小孩哭闹……
徐茉趴在陈时琟的肩头,不由得收紧环住他脖子的手。
忽然之间,感觉他们渺小极了,生命也脆弱极了。
这是她不愿意来医院的原因之一,她对生命太过悲观,情绪太容易被影响了。
陈时琟带着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所有的伤痛和绝望都被隔绝。
逐渐地,再也听不到。
压在她心口大石似乎被他推掉,终于呼入新鲜空气。
“今天,为什么躲我?”
半路,陈时琟停下来问。
医院的长廊,此刻只有他们两人。
徐茉低头:“没有……我只是思绪很乱。”
他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又问:“你的没有是借口写论文一周不回家,和某人见面后对我避而不见?”
徐茉哽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停地吞咽,掩饰哭泣。
“嗯……”
徐茉承认,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一滴泪落到他脖子上,顺着流到领口,眉头紧蹙,说不出任何苛责的话。